刺耳的手機鈴聲劃破清晨的寂靜，陸見秋剛按下接聽鍵，李泰帶著酒氣的歉意便如連珠炮般傾瀉而出。

對方絮絮叨叨地解釋著昨天陌生來電的原委，話語間滿是宿醉后的懊悔。

“行了老李，客套話留著拜年用。”

陸見秋揉著發(fā)脹的太陽穴打斷對方，

“馬上安排些年貨禮品，名單稍后發(fā)你，務(wù)必挑些拿得出手的?！?

他頓了頓，想到阿婆和趙二牛，又補充道：

“這兩家你看著辦，我信得過你的眼光?！?

電話那頭傳來一連串恭敬的應(yīng)和聲，讓陸見秋心里稍安。

提及棘手的視頻危機，即便公關(guān)部全員休假，李泰依然拍胸脯保證：

“陸董放心，我這就聯(lián)系王經(jīng)理，就算把他從老家拽回來，也得把這事辦妥?！?

掛斷電話時，老式掛鐘正敲響八點三刻，陸見秋掙扎著從被窩里起身，刺骨的寒意瞬間裹住全身。

推開客廳窗戶，細(xì)密的冬雨不知何時已籠罩街道。

潮濕的風(fēng)裹挾著寒意鉆進衣領(lǐng)，遠(yuǎn)處的騎樓在雨霧中若隱若現(xiàn)。

這種南方特有的濕冷不同于西北的干寒，像無數(shù)冰針順著毛孔往骨頭縫里鉆。

陸見秋緊了緊外套，目光掃過樓下那排斑駁的石米墻——這些九十年代的老房子，見證過制糖廠的輝煌，如今大多爬滿了暗綠色的苔蘚。

正出神時，引擎轟鳴聲由遠(yuǎn)及近。

兩輛價值千萬的豪車緩緩駛?cè)氇M窄的巷子，邁巴赫與賓利的金屬光澤在灰暗的樓群中格外刺眼。

李泰和賈莊挺著圓滾滾的肚腩鉆出車門，身后跟著兩名西裝革履的司機，手里提著沉甸甸的禮盒。

“陸董新年好！”

兩人滿臉堆笑，卻在瞥見周圍環(huán)境時交換了個意味深長的眼神。

這條曾因糖廠繁榮的老街，如今只剩殘破的門窗與褪色的招牌。

陸見秋家那扇銹跡斑斑的鐵門后，是棟外墻剝落的三層小樓，與鄰居家新蓋的歐式別墅形成鮮明對比。

“這么大陣仗，生怕別人不知道我住這兒？”

陸見秋半開玩笑地招呼眾人進屋。雨點打在鐵皮雨棚上咚咚作響，兩個中年人抱著禮盒擠過狹窄的樓梯，司機則自覺地將禮物碼放在二樓客廳。

陸見秋從茶柜翻出廉價的茉莉花茶，開水沖下時，裊裊熱氣模糊了賈莊驚訝的表情。

“陸董，您這住得也太委屈了?！?

賈莊啜著茶，目光掃過掉漆的墻面和老式吊扇。

“祖屋住著踏實。”

陸見秋輕描淡寫地回應(yīng)。

他想起西北監(jiān)獄里硬板床的硌人，想起創(chuàng)業(yè)初期睡在倉庫的日子，這點簡陋又算得了什么？

話題漸漸轉(zhuǎn)到公司規(guī)劃。陸見秋勾勒的藍(lán)圖讓兩人熱血沸騰，尤其是開拓一線城市市場的計劃，讓李泰興奮得直拍大腿。

就在氣氛熱烈時，陸見秋突然話鋒一轉(zhuǎn)：“老李，人事部要調(diào)回來的周東當(dāng)，是什么來頭？”

李泰的茶杯在茶碟上磕出輕響，他偷瞄著陸見秋平靜的表情，斟酌著措辭：

“聽說在隔壁市業(yè)績不錯，本來要接我原來的位子”

“讓他去看大門?！标懸娗锏恼Z氣冷得像窗外的冬雨。

空氣瞬間凝固。

賈莊握著茶杯的手微微發(fā)抖——作為周東當(dāng)調(diào)職的審批人之一，他突然想起妻子那段時間頻繁的“枕邊建議”。

李泰若有所思地瞥了他一眼，賈莊后背已滲出冷汗，在心里把老婆罵了個遍。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陸見秋望著雨幕中疾馳而過的電動車，想起周東當(dāng)囂張的嘴臉。

有些人永遠(yuǎn)不知道，命運的齒輪轉(zhuǎn)動時，只需他一句話，就能讓高高在上的人跌進塵埃。

客廳里的氣氛凝滯得能擰出水來，賈莊額角沁出細(xì)密的汗珠，喉結(jié)上下滾動。

他死死攥著杯沿，指節(jié)泛白，最終還是咬咬牙打破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