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司禹沉身坐進沙發(fā)里,抬手揉了揉發(fā)脹的太陽穴,試圖緩解連日來的疲憊。
可思緒卻像掙脫了韁繩的野馬,不受控地飄向那個讓他心緒難平的人——究竟是從哪一刻起,他的心防被徹底擊潰,心甘情愿地為她淪陷?
這個問題,他問過自己無數(shù)次,卻始終找不到一個清晰的答案。
記憶的碎片零散地拼湊著,唯有初見時的畫面,即便隔了這么多年,依舊清晰得仿佛就發(fā)生在昨天。
那是他十五歲的生日宴,傅家老宅被裝點得極盡奢華,衣香鬢影的賓客穿梭其間,耳邊盡是不由衷的恭維與寒暄。空氣里彌漫著的,是豪門特有的、令人窒息的規(guī)矩感,每一個動作、每一句話都要循著既定的軌跡,乏味得讓他只想逃離。
就在這場沉悶到近乎壓抑的宴席上,堂姐傅司月第一次把她帶回了傅家。
其實在此之前,“沐慕”這個名字,早已從傅司月的口中,無數(shù)次鉆進他的耳朵。
“她打架超厲害的,上次有混混騷擾女生,她三兩下就把人趕跑了,可一坐在鋼琴前,又優(yōu)雅得像換了個人”“別看她平時酷酷的,好像很難接近,其實每天都會繞遠路,去喂學校后巷的流浪貓”。
那些零散的片段,早已在他心里勾勒出一個模糊卻鮮活的影子,讓他生出幾分莫名的期待。
宴席正酣時,他端著香檳杯,目光越過人群,不動聲色地朝傅司月的方向望去。
那個坐在堂姐身旁的金發(fā)女孩,正捧著一塊蛋糕笑得眼睛彎成了月牙,明亮又恣意,連傅家長輩投去的、帶著審視意味的目光,都沒能讓她收斂半分。
她鼻子上沾了點奶油,毫不在意地蹭在紙巾上,端著果汁小口喝著的模樣,鮮活得像團跳躍的火焰——和傅家老宅里那些規(guī)規(guī)矩矩、說話都要斟酌三分的千金小姐,截然不同。
那一眼,像顆小石子投進平靜的湖面,在他心里漾開了圈淺淺的漣漪。
升入高中后,他從堂姐那聽說了她在學校的處境,便只淡淡吩咐了身邊人一句:眼睛放亮些,誰也不準去招惹傅司月在意的人。
他從沒想過要讓她知道這份庇護,只想著默默護著就好,卻沒想到會親眼撞見她的“厲害”——那天他剛打完籃球,就看見不遠處的操場邊,沐慕掄著一把木椅,正追著一個捉弄女生的男生跑。
他倚在遠處的欄桿上,看著那個風風火火的身影,嘴角不自覺地勾了起來。
明明是有些莽撞的舉動,落在他眼里,卻可愛得緊,耀眼得讓他挪不開目光。
再后來,走廊里那場突如其來的告白,徹底打亂了他的節(jié)奏。
那天她攔在他面前,手里捏著一封粉色的信箋,臉頰泛著紅,卻故作傲嬌的揚起下巴:“給你的——。”
那封情書被遞到他面前時,傅司禹獨自思忖了整整一晚上。
心底甚至生出幾分疑慮:她是不是察覺到了那些不動聲色的庇護,所以想順勢找一個更穩(wěn)固的靠山?
否則,怎么解釋她會突然向一個幾乎沒怎么交談過的男生,遞出這樣直白的心意?
傅家二少的身份,讓他從小就見慣了各種各樣的“示好”,也經(jīng)歷過太多帶著目的的接近。
他不敢輕易相信這份突如其來的喜歡,怕這份看似純粹的心意背后,藏著他看不懂的算計。
因此,他選擇了沉默,既沒接那封情書,也沒給出回應。
直至被她堵在教學樓后方那片無人經(jīng)過的死角,逼問一個答案時,他才用那句模棱兩可、近乎殘忍的“我們倆……似乎并不合適”淡淡帶過。
與其說是拒絕,不如說是他精心設下的一個考驗——他真正想看清的,是那封信箋里裝的,究竟是一顆赤誠的真心,還是一時興起的利用,抑或僅僅是少女被浪漫幻想沖昏頭腦的沖動。
可他沒料到,這場為她設下的“考驗”,最后卻把自己困在了里面。
從那以后,他便像是著了魔,目光總是不自覺地追隨著她:看她在高一班門口為受欺負的女生仗義執(zhí),看她課間時安靜地趴在桌上寫寫畫畫,看她放學后抱著鼓鼓囊囊的貓糧袋熟門熟路地往小樹林跑……每多看見一分她的鮮活與真實,心底那份在意,就不受控制地加深一分。
第二次聽見她的告白,是在高中畢業(yè)典禮的后臺。
兩人剛一起四手聯(lián)彈完《夢中的婚禮》,曖昧的氣氛還沒散,她便紅著臉,將那句“我還是喜歡你”再次擲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