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京臣走到夏繁星身邊,壓低聲音:“怎么回事?陳向陽是工作組的人,他怎么找你?”
夏繁星簡略低聲道:“偶然碰到他遇到難處,發(fā)現(xiàn)了一些可能涉及工作組內(nèi)部的問題,他需要我作證?!?
她看了一眼夏繁星手中的藥膏,“厲組長沒收?”
“嗯,”謝京臣臉色不太好看,“他說心意領(lǐng)了,但他的問題自己清楚,不用麻煩?!?
正說著,辦公室的門又開了。
方偉走了出來,神色比剛才更加凝重。
他看了一眼夏繁星,語氣復(fù)雜:“夏繁星同志,組長請你進(jìn)去?!?
夏繁星點點頭,從謝京臣手中拿過那罐藥膏,輕聲道:“你先回去忙吧,這邊我能處理。”
謝京臣看著她冷靜的模樣,知道她自有分寸。
雖然他不放心,但還是點了點頭,囑咐道:“有事讓方秘書通知我?!?
說完,他看了方偉一眼。
方偉微微頷首示意明白。
夏繁星深吸一口氣,拿著那罐被拒絕的藥膏,跟著方偉走進(jìn)了厲崇山的辦公室。
門在她身后輕輕關(guān)上,隔絕了謝京臣擔(dān)憂的視線。
夏繁星進(jìn)入辦公室后,立刻感受到一股沉重的威壓。
厲崇山端坐在辦公桌后,盡管臉色透著病態(tài)的蠟黃,但那雙眼睛卻銳利如鷹,帶著毫不掩飾的威嚴(yán)、探尋和深深的懷疑。
他的眼神直直地釘在她身上,仿佛要將她從里到外徹底看穿。
夏繁星神色未變,坦然接受了這份審視。
她站得筆直,目光平靜地回望過去,清冷的氣質(zhì)在這種高壓環(huán)境下反而更顯沉穩(wěn)。
空氣凝滯了幾秒。
厲崇山緩緩開口,聲音沙啞卻渾厚有力:“夏繁星同志,陳向陽說,你發(fā)現(xiàn)墨水有問題?”
“是。”夏繁星簡意賅,將墨魚汁粉末的特性、作用原理以及自己的判斷清晰冷靜地陳述了一遍。
最后她還補(bǔ)充道:“這只是我的判斷。厲組長若需要確證,可提取墨水殘留物進(jìn)行化驗,墨魚汁成分特殊,應(yīng)該可以檢驗出來?!?
她的解釋邏輯清晰,語氣肯定,毫無遲疑閃爍。
一旁的陳向陽眼中飽含熱淚和希望。
他急切地看著厲崇山,聲音哽咽:“組長,您都聽到了,張棟同志是冤枉的!他是被陷害的!求您為他主持公道,讓他回來吧!”
然而,厲崇山聽完后,沉默了片刻,卻說出了一句讓陳向陽如墜冰窟的話:“這件事已經(jīng)結(jié)束了。處分決定已經(jīng)下達(dá),不會更改。”
陳向陽猛地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著厲崇山,仿佛聽不懂他在說什么。
厲崇山無視他震驚的目光,繼續(xù)冷硬地說道:“陳向陽,這次算你運(yùn)氣好,發(fā)現(xiàn)了問題。以后做事長個記性,別人的東西不要隨便用。出去吧?!?
“結(jié)束了?!怎么會結(jié)束?!”陳向陽的理智瞬間被巨大的憤怒和不甘沖垮。
他猛地向前一步,幾乎忘了對厲崇山的敬畏,哭著大聲質(zhì)問:“為什么?!明明已經(jīng)知道是副組長搞的鬼,為什么不為張棟平反?為什么不給他定罪?!您就是這樣當(dāng)組長的嗎?就這樣任由小人得志,讓認(rèn)真做事的人蒙冤受屈?!這不公平!”
“公平?”厲崇山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冰冷的嘲諷和怒其不爭的厲色,“你告訴我什么叫公平?!你怎么證明那瓶墨水到你手里的時候就已經(jīng)被動了手腳?而不是你們自己后來往里加了墨魚汁,做局來陷害副組長?!”
他猛地一拍桌子,氣勢駭人:“如果對方反咬一口,說你為了替張棟脫罪,或者為了別的什么目的故意陷害他,到時候人證物證都對你們不利!
“不僅張棟回不來,你陳向陽也得立刻滾蛋!這不正好順了對方的心意嗎?你這叫哪門子的公平?你這叫自尋死路!”
厲崇山一連串疾厲色的反問,像一盆冰水兜頭澆滅了陳向陽所有的激動和憤怒,只剩下刺骨的寒冷和絕望。
他張了張嘴,卻發(fā)不出任何聲音。
他明白了,徹底明白了。
這不是簡單的對錯問題,而是一個他根本無法掙脫的政治陷阱。
無論真相如何,在目前的局面下,他們都沒有勝算。
巨大的無力和絕望瞬間攫住了陳向陽。
他雙腿一軟,癱倒在地,失魂落魄地喃喃道:“那……那張棟……他的前途……就這么毀了?就因為……就因為……”
他再也說不下去,只剩下壓抑不住的、絕望的嗚咽聲在辦公室里回蕩。
厲崇山看著癱倒在地的年輕人,眼中閃過一絲極快的復(fù)雜情緒,但那情緒很快被更深沉的冷硬所覆蓋。
他疲憊地閉上眼睛,揮了揮手對方偉道:“帶他出去,讓他冷靜冷靜?!?
方偉面色凝重地上前,扶起幾乎無法行走的陳向陽,默默地將他攙扶出去。
辦公室里,只剩下厲崇山和一直靜立一旁的夏繁星。
空氣仿佛凝固了一般,彌漫著壓抑和疲憊的氣息。
厲崇山靠在椅背上,閉著眼,手指用力按壓著突突直跳的太陽穴,臉上的病容再也無法掩飾。
他沉默了近一分鐘后,才緩緩睜開眼,目光落在依舊站在原地的夏繁星身上。
他的聲音沙啞而冷硬,帶著一絲不耐和驅(qū)趕的意味:“夏繁星同志,你還有事?”
夏繁星迎著他明顯不悅的目光,非但沒有退縮,反而上前一步,將一直拿在手中的那罐藥膏輕輕放在了他的辦公桌上。
“厲組長,這藥膏是我自己配的,對緩解腰腿舊傷疼痛有些效果。您試試?!?
她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平靜清冷,仿佛剛才那場激烈的沖突和厲崇山此刻糟糕的情緒都與她無關(guān)。
厲崇山看著桌上那罐再次出現(xiàn)的藥膏,又想起謝京臣之前被自己拒絕的情形。
連日來的病痛折磨、副組長背后的陰險手段、陳向陽的哭訴質(zhì)問、以及眼前這個女子一而再的“不識趣”……
種種情緒交織在一起,讓他一直壓抑的怒火終于找到了一個宣泄口。
他猛地抬眼,目光如冷電般射向夏繁星,語氣前所未有的嚴(yán)厲,甚至帶著訓(xùn)斥的意味:“夏繁星,你到底想干什么?一次又一次。我說了我不需要,你卻依舊如此執(zhí)著地接近我,到底有什么目的?嗯?”
他的聲音在空曠的辦公室里回蕩,帶著一種上位者的強(qiáng)烈壓迫感。
然而,在這看似憤怒的質(zhì)問背后,卻隱藏著更復(fù)雜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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