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憶這段往昔,高航不免懷念和感慨:“老謝就是這么一路不要命地拼殺上來,立功、提干,速度快得驚人。但他這人吧,功勞搶得兇,麻煩也惹得不少,性子太獨太硬,得罪過人,也……吃過虧?!?
說到這里,高航的語氣微微低沉,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但他很快又振作起來,重新笑嘻嘻道:“金子總會發(fā)光,他現(xiàn)在是咱們師最年輕的團長,實打?qū)嵈虺鰜淼?!?
夏繁星一直都在靜靜地聽著。
根據(jù)高航的話,她腦海里描摹出一個年輕倔強、渾身是傷卻眼神銳利如狼的謝京臣。
在訓(xùn)練場上拼命,在戰(zhàn)場上搏殺。
她對謝京臣過去的孤獨和強大有了更具體的認知,心底泛起細細密密的疼惜,和無與倫比的驕傲。
兩人邊走邊聊,經(jīng)過一棟辦公樓時,忽然聽到旁邊傳來一陣激烈的爭吵聲。
只見一個穿著舊軍裝的老兵,正情緒激動地拉著一個年輕參謀模樣的人爭執(zhí)不休,旁邊還圍了幾個人勸解。
“憑什么不給我批?我兒子在前線立了功,我就想給他寄點家鄉(xiāng)的甜瓜嘗嘗,怎么就違反規(guī)定了!”老兵臉色通紅,聲音洪亮,帶著委屈和憤怒。
年輕參謀一臉為難:“老同志,不是不讓您寄,是您這包裹超重太多了,而且生鮮水果郵寄手續(xù)復(fù)雜,需要專門的審批備案,不是我們這里直接能辦的……”
“備案備案,等你們備完案瓜都爛了!我就這一點點心愿,你們這些坐辦公室的就知道按條條框框辦事,一點都不體諒我們這些老家伙的心情!”老兵越說越激動,幾乎要吼起來。
周圍勸解的人似乎也束手無策。
高航皺了皺眉,低聲對夏繁星說:“哎,又是這種事,老革命有時候認死理,不好辦……”
夏繁星看著那位老兵因激動而顫抖的手,還有他已經(jīng)泛紅的眼眶,忽然就停下了腳步。
她并沒有立刻上前,而是先冷靜地觀察了一番,然后輕輕拉了一下高航的袖子,低聲快速問:“高同志,按規(guī)定特殊慰問品郵寄,如果情況特殊,是不是可以向政治部門申請?zhí)厥绿剞k?由政治部門出具證明后,后勤這邊就能放行?”
高航愣了愣,隨后點點頭,“理論上是這樣,但流程很麻煩,一般沒人——”
他話還沒說完,夏繁星便深吸一口氣,走進這場沒有硝煙的“戰(zhàn)爭”。
她沒有直接介入爭吵。
而是先對那位年輕參謀禮貌地點點頭,然后轉(zhuǎn)向那位老兵,聲音禮帶著一種能讓人鎮(zhèn)定下來的溫柔力量。
“老同志,您先別急。您想給立功的兒子寄家鄉(xiāng)的味道,這份心意特別珍貴,我們都能理解。”
老兵激動的情緒稍稍緩和下來。
但他看著這個突然出現(xiàn)的陌生女同志,不禁產(chǎn)生疑惑。
夏繁星繼續(xù)不疾不徐地說:“規(guī)定是為了保證安全和秩序,我們得遵守。但您的特殊情況,規(guī)定里也有可以操作的其他渠道。您看這樣好不好——”
夏繁星轉(zhuǎn)向那位年輕參謀,“參謀同志,麻煩您告訴這位老同志,具體需要向政治部哪位同志申請?zhí)厥绿剞k證明?需要準備哪些材料?我陪這位老同志一起去問清楚,把事情按正規(guī)流程辦下來,既不違反規(guī)定,也能盡快把老同志的心意送到前線兒子手里,您看行嗎?”
她這番話,既安撫了老兵的情緒,承認了他訴求的合理性,又堅決維護了規(guī)定的嚴肅性,同時還給出了切實可行的解決方案。
這樣一來,矛盾便從無謂的爭吵引向了解決問題的正道。
那位年輕參謀顯然松了口氣,立刻報出了一個部門和聯(lián)系人。
老兵的怒氣也消了大半。
他雖然還是覺得麻煩,但態(tài)度明顯軟化下來,嘟囔著:“要是早這么說不就完了?!?
一場眼看要升級的沖突,就這樣被夏繁星三兩語巧妙化解。
就在這時,一個低沉而威嚴的聲音從旁邊響起:“說得很好!”
眾人回頭,只見一個滿臉紅光的矍鑠小老頭朝他們走來。
他顯然看到了剛才的全過程,他望著夏繁星,眼中是毫不掩飾的贊許。
他走到夏繁星面前,從頭到腳仔細打量她一番,那眼神像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難得的好苗子。
“既有原則性,又有靈活性,更難得的是這份為群眾著想的心。幾句話就切中要害,化解矛盾,還引導(dǎo)到正軌上。好,非常好!”
雷明笑聲爽朗開懷,夸獎的話語中透著毫不掩飾的欣賞。
他問夏繁星:“你是哪個部門的同志?叫什么名字?我看你很有思想覺悟,處理問題的能力也很強,像你這樣的同志,應(yīng)該到更好的地方發(fā)光發(fā)熱,為軍團做出貢獻!”
雷明對夏繁星的欣賞之情溢于表,否則不可能這么著急挖人過來工作。
夏繁星不知道面前這位氣勢不凡的首長就是雷明。
她微微躬身,禮貌淡定地回答:“首長過獎了,我只是一名——”
然而她的話剛開口,一道急切的聲音突然插了進來打斷她:“報告首長!”
謝京臣大步流星地趕來,身形挺拔地向雷明敬了個禮。
他恰好擋在夏繁星和雷明之間,隔絕雷明探究的視線。
謝京臣的臉色有些緊繃,眼神快速地和夏繁星交匯了一下,示意她不要說話。
雷明的注意力被謝京臣吸引過去,眉頭一挑,“謝團長?匯報完了?”
“是的首長?!敝x京臣聲音沉穩(wěn),但語速比平時稍快,“關(guān)于剛才匯報中提到的邊境偵察異常情況,我有一些補充細節(jié)需要立刻向您單獨匯報,情況可能比較緊急?!?
他刻意強調(diào)了“單獨”和“緊急”。
雷明一聽是關(guān)于邊境軍務(wù),神色立刻嚴肅起來。
他也顧不上再細問夏繁星了,只是又對她投去一個贊賞的眼神,點頭再次表示肯定。
然后看向謝京臣:“走,去我辦公室說?!?
謝京臣對高航使了個眼色,示意他照顧好夏繁星,便跟著雷明匆匆離開。
等兩人走遠后,高航才松了口氣,拍拍胸口后怕道:“好家伙,老謝來得真及時……”
夏繁星看著謝京臣和雷明離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過了一會兒,謝京臣去而復(fù)返。
他走到夏繁星面前,沉聲對高航道:“高航,你先回避一下?!?
高航識趣地走開。
謝京臣目光復(fù)雜地看著夏繁星,微微嘆氣道:“剛才那位,就是雷明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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