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我明白?!绷终袢A鄭重地說道。
林振華這個態(tài)度,倒并不是裝樣,而是由衷的感觸。他想起自己在華青大學讀研究生的時候,導師姚鶴良教授也曾這樣說過,他說其實真正的大師是在生產(chǎn)第一線的,實踐出真知,這并不是一句空洞的場面話。
“小伙子,不錯,沒給我們部隊丟臉?!敝扈F軍說道,“前些天,廠務會已經(jīng)同意了,給你調(diào)換一個工種。像你這樣技術全面的年輕人,當搬運工太屈才了。你考慮一下,看看想做什么工種,等到埋弧焊試車成功,我就給你辦?!?
林振華搖搖頭:“朱廠長,謝謝你的好意,不過,我倒覺得現(xiàn)在這樣也挺不錯。我還是挺喜歡搬運工這個工種的?!?
“真是一個扶不起來的阿斗!”朱鐵軍罵道。
范世斌在一旁插話道:“朱廠長,我倒覺得,像小林這樣優(yōu)秀的人才,不應該放在車間里,應當?shù)轿覀兗夹g科來,先以工代干,未來廠辦應當爭取給他解決一個干部編制。我覺得,小林雖然只有初中文憑,但他的水平,比我們很多大學生還高呢?!?
“這倒也是一個辦法,小林,你的意思呢?”朱鐵軍看著林振華,問道。
林振華現(xiàn)在對于這個時代的事情已經(jīng)了解不少了,他知道,這個社會是分了很多等級的。首先,城鄉(xiāng)差別就是一個最大的等級差別,城里的人叫作職工,農(nóng)村的人叫作農(nóng)民,二者相比
,絕對是一個在天上,一個在地下的。再具體到職工內(nèi)部,又有另外一個臺階,那就是干部和工人的區(qū)分。干部歸人事部門管,工人歸勞動部門管,工資待遇等等都有所不同。
不過,正因為干部身份代表著更好的待遇,所以一個工人要變?yōu)楦刹可矸?,難度是非常大的。在許多單位,都有“以工代干”這種名目,也就是以工人的身份,先做干部的工作,過一段時間,等到有指標了,再正式轉為干部。能夠以工代干,對于許多工人來說也算是上了一個臺階,別的不說,搞對象都比普通工人要搶手得多。
范世斌的這個提議,對于其他的工人來說也許是非常有吸引力的,但對于林振華,卻沒有一點作用。林振華知道所有這些工人、干部、以工代干等其實都是浮云,一旦走向市場化,這些身份都會變得毫無意義。
“朱廠長,范科長,這個問題先擱下吧,一切等搞完二類壓力容器取證再說吧?!绷终袢A采取了一個拖延的方法,回避了范世斌的邀請。
埋弧焊機試車的時間終于到來了,兩塊開好了坡口的鋼板擺放在容器車間的正中央,兩條用來支撐焊機的導軌也已經(jīng)沿著鋼板的接縫部位鋪好,一臺做工精巧的小車停放在導軌的一端,這就是埋弧焊機。在焊機的下方,伸出一小截鋼柱,這是焊機的導電嘴,焊絲從導電嘴中探出來,懸在焊縫之上,等待著焊接作業(yè)的開始。
容器車間的工人們?nèi)挤畔铝耸诸^的工作,圍在試車現(xiàn)場的周圍。林振華、胡楊、范世斌等人反反復復地對焊機檢查了多遍,力求萬無一失。
“好了,朱廠長,現(xiàn)在可以開始試車了。”容器車間主任馮旭向朱鐵軍報告道。
“第一次由誰來操作?”朱鐵軍問道。
林振華等人互相看看,都笑著不說話。
“怎么,是都不敢上前,還是都想把這個機會讓給別人?”朱鐵軍奇怪地問道。
“朱廠長,你這就是明知故問了。像這種剪彩的機會,肯定是要交給領導的?!绷终袢A忍不住提醒道。
朱鐵軍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林振華說的是什么意思,他指著自己的鼻子問道:“怎么,你們是想讓我來燒第一條縫?”
“正是如此。朱廠長,我們就等著你來剪彩了?!瘪T旭說道。
朱鐵軍哈哈大笑起來:“好,這個彩我愿意來剪?!闭f罷,他走上前去,按動了埋弧焊機上的電鈕。
傳動馬達輕輕地響了起來,焊機沿著導軌緩緩前行。送絲輪輕盈地轉動著,向下推送著焊絲,一旁的焊劑盒也打開了,焊劑按設定的速度流淌下來,正好蓋住了焊絲接觸工件所迸出的電焊火花。焊機走過的地方,留下了一條如魚鱗般平整的焊縫。
“啪啪啪!”馮旭帶頭拍起了巴掌,工人們跟著鼓起掌來,車間里響起了雷鳴般的掌聲。
“朱廠長,這條焊縫焊得太漂亮了,簡直是八級電焊工的水平??!”馮旭一邊鼓掌一邊恭維著朱鐵軍,馬屁拍得比掌聲還響。
朱鐵軍當然知道這條焊縫的好壞與自己是否英明神武根本沒有任何關聯(lián),林振華等人已經(jīng)把各項參數(shù)都設好了,他只是按了一下電鈕而已。不過,看到焊機的效果如此出色,朱鐵軍還是十分興奮,不管怎么說,埋弧焊攻關是他一手抓的項目,這個項目的成功,其中當然有他這個領導者的功勞。
“祝賀你們!”朱鐵軍挨個地與攻關小組的成員們握手,然后宣布道:“大家都辛苦了,我給大家放三天假。三天以后,老范,老馮,小林,還有楊春山師傅,咱們幾個人一起帶上這臺埋弧焊機去石化機,接受檢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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