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芙笑了笑,道“趙媽媽,原本也是不該我多嘴的。只是既然路過了,便是見怪,我也是要說一句的。今日老夫人大壽,你們被差來收拾院子預備大爺回來住,不好好做事,都胡亂在說什么來著?你們是打量著夫人忙,沒空理你們,偷懶不算,還嚼起了家主的舌?你們說的那些都是什么?捕風捉影,以訛傳訛。我不信國公府里沒個規(guī)矩,會放任你們這樣不敬家主!”
老趙和那婆子面色微微一變。
要是從前,自然不用忌憚這甄家女兒,不過二房的姨親戚罷了,但如今卻不一樣了,闔府上下都知,等老夫人大壽做完,立馬就輪到親事了。甭管背后怎么議,這甄家小娘子很快就會嫁入裴家,再不濟也是正經的國公府世子夫人,聽她那話說的重,也不知方才到底被聽去了多少,不禁心虛,急忙低頭認起了錯“是,是,小娘子說的是,方才是我們嘴賤!再也不敢了!”
既忍不住站了出來,也就不怕得罪人。何況,等退了親,往后再不會和這家人有牽連了。前世所有被壓抑住的天性,這輩子仿佛慢慢都出來了。
嘉芙看了眼那扇半
開的門,見里頭院落雖剛掃了一遍,卻不過劃拉幾下做做樣子而已,地上連落葉都沒清干凈,更不用說灑水除塵了,索性又道“今日老夫人六十大壽,大爺必定是要回來的,有嚼舌躲懶的閑工夫,怎不去把屋子里外打掃干凈?”
趙婆子資格老,突然吃了年輕姑娘這么一記不客氣的教訓,心里雖在腹誹這甄家女兒還沒過門就著急擺威風了,面上卻不敢顯露,口里說著“這就去,這就去――”,拖起地上掃帚,轉身鼓著嘴進去了。另個婆子見狀,忙也跟了上去。
嘉芙見倆婆子嘩啦嘩啦又掃起了地,知等自己走了,接下來就算再嚼舌,必定也只會說自己的不好了,便掉頭朝前繼續(xù)走去。
“方才咱們出來時,看那倆婆子的臉,真是痛快。就是怕招怨,說小娘子你手長呢。”
檀香又覺解氣,又有些不安,在旁說道。
嘉芙道“怨就怨,我不在乎。實在是聽不下去了。大表哥別管怎樣,都輪不到人這些人亂嚼舌頭?!?
“小娘子你說大爺今日要回,真的?”
檀香想起她方才篤定的語氣,有些好奇。
“我想必會回的?!?
“小娘子怎知道?”
“我啊,昨晚夢見大表哥回來給老夫人過壽了,你信不信?”
她玩笑了一句,拐過彎,腳步生生地止住了。
就在竹林畔的拐角,對面不過幾步之外,一個華發(fā)老嫗手拄拐杖,被身邊的大丫頭扶著,正立在路上,一動不動,看起來已站了有些時候了。
這老嫗便是裴老夫人,今日的壽星,嘉芙對她自然不會陌生,卻不知她竟轉來了這里,前頭賓客來了不少了,她身上卻還穿了件半新不舊的常服,便不似要做壽的樣子,一時沒防備,倒嚇了一跳。
嘉芙小時來國公府走動,裴老夫人對她只是一般的親戚對待,不見厭惡,也無特別之處,每每來時,跟著母親向她磕個頭,去時再去拜個別,如此而已。嫁給裴修祉后,她也不大要嘉芙這個孫媳婦在跟前服侍,常日獨自留在佛堂,加上沒多久,遭逢戰(zhàn)亂,嘉芙離了裴家,此后便再未見面。對她的印象,可以說是淡而疏遠,此刻不期這樣碰頭,見老婦人站那里,望著自己不做聲,神色不辨喜怒,慌忙后退了一步,帶著檀香向她見禮。
老夫人沒作聲。
嘉芙想起方才自己的語氣,不禁有點后悔,便垂下眼睛,耳畔只聽風穿竹林的颯颯之聲,片刻后,終于聽到她開口了,問道“你是甄家那丫頭?”
嘉芙低聲道“是。數(shù)日前我和母親過來,老夫人當時在佛堂清修,故沒去拜見?!?
老婦人又沉默了片刻,慢慢地道“這里多年沒人住了,有些荒,你早些回去吧?!闭f完轉身,在那大丫頭的攙扶下,慢慢地走了。
嘉芙抬頭,望著老婦那道略微佝僂的背影漸漸遠去,最后消失在竹林盡頭,慢慢吐出一口氣。
甄耀庭望著妹妹朝著山門去的背影,回頭看一眼身后,頓了頓腳,無奈跟了上來,兄妹二人進城,回到了家,一問,孟夫人果然早就回來了,此刻人在房里。嘉芙顧不得換衣,忙忙地找了過去,還沒到,恰好見劉嬤嬤從游廊上走來,臉色瞧著不大好,便停了下來。
劉嬤嬤抬眼,見兄妹回了,忙走了過來。
“嬤嬤,親事說的如何?何時定親,何時過門?”
劉嬤嬤今早和孟夫人一道過去的,故甄耀庭開口就問。
劉嬤嬤欲又止,嘆了口氣。
嘉芙便猜到了,壓下心底涌出的一陣激動,急忙拉她進了自己的屋,盤問了起來,很快就知道了經過。
原來今早,孟夫人到了國公府,發(fā)現(xiàn)宋夫人也在,開口不是議親,竟拿嘉芙來了后,全哥便生病的巧合來說事,下之意,就是嘉芙命硬,恐怕日后有克子之嫌,自己女兒已經沒了,只留下這么一點骨血,如何能放的下心。孟夫人脾氣再好,再肯委曲求全,聽宋夫人當著自己的面竟就說出了這樣的話,怎么可能還忍的下去?就回了一句,說自己女兒八字先前已經被裴家要去過的,合的極好,何來的命硬克子之說?宋夫人便不咸不淡地說,聽說先前有些人家,為了借婚事攀上高枝兒,拿假八字出來給人,這樣的事也不是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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