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悍驍一來,幾個小輩自動讓路,挨個打招呼,“陸哥?!?
陸悍驍先是客氣地回應(yīng),“謝謝你們?!比缓髥栣t(yī)生,“我奶奶的情況怎么樣?”
醫(yī)生把基本病情簡單說了一遍,“暈厥對于老人來說,特別危險,幸好送醫(yī)及時。但陸老太太的身體確實不容樂觀,多修養(yǎng),不要受任何刺激?!?
陸悍驍松了口氣,拍拍醫(yī)生的肩,“謝謝您?!?
“應(yīng)該的?!闭f完,便又去忙碌了。
幾個小輩兒爭先恐后地安慰陸悍驍,都是年紀(jì)輕的孩子,談十分樂觀幽默,氣氛變得不再壓抑。有人眼尖,問道:“陸哥,那位小姐姐,你也不給我們介紹介紹?”
于是,所有人的目光,都光明正大地看向了站在走廊口的周喬。
如芒在背,周喬被盯了個措手不及。
陸悍驍抬手敲了敲那個小表妹的腦袋,“就你伶俐?!彼Z氣平靜,像是說著再普通不過的家常,“什么小姐姐的,要叫嫂子,聽見沒?”
“哇哦!”小輩們一陣歡呼,個個都是聰明蛋,對著周喬齊聲喊道:“嫂子好!”
周喬被叫得面紅耳赤,掐著自己的手心,心里默念,“千萬別慫。”
于是,她展開一個還算自然的微笑,“你們好?!?
陸悍驍愣了半秒,欣喜異常地挑挑眉,示意她過來。
周喬撓撓耳尖,指著外面,小聲告訴他,“我先去洗手間?!?
陸悍驍看著她慫包背影,笑了笑,也沒攔著,對表妹交待,“我進去看奶奶,待會你嫂子來了,讓她也進來?!?
周喬返回來,聽了小表妹的轉(zhuǎn)告后,她剛要往病房門口走。突然誰喊了一聲:“姨媽你來啦。”
周喬腳步頓住。
是徐晨君。
她側(cè)頭一看,徐晨君一身利落套裝,闊腿褲下蹬著細高跟,手里提著和指甲顏色一樣的手包,氣勢滿分地出現(xiàn)。
徐晨君在看到周喬后,腳步明顯地放慢。兩人目光相對,最后還是周喬先敗下陣來,這是他們的家事,自己的立場有點尷尬,于是她只禮貌地點下頭,“伯母好?!?
說完,就自覺地默聲離開。
擦肩的時候,徐晨君微微側(cè)頭,想說什么,但又止住了。
病房里。
陸悍驍守在床邊,陸奶奶睜開眼,氣息存弱,“悍驍來了啊?!?
“我當(dāng)然要來了?!标懞夫斀o她掖了掖被子,輕聲說:“老寶貝不乖,不保重身體,該罰?!?
陸老太笑起來,眼角褶皺深刻,“奶奶以后不乖的次數(shù),會越來越多。年紀(jì)大了,半條腿擱在棺材里嘍。”
“嗯。您今年七十五歲,半天腿兒進去,剩下的半條腿,也還要過七十五年才湊一對。”
陸老太被逗得笑意又深了些,她挪動自己的手,搭在了陸悍驍?shù)氖直成稀?
“驍兒,你和喬喬怪奶奶嗎?”
陸悍驍眉眼沉靜,“嗯?”
“奶奶沒有站在你這邊,不僅沒幫你們說話,還讓喬喬那孩子受了苦。”
老人虛弱的聲音如綿軟的針,病房里最清晰的,是儀器的滴滴聲。
陸悍驍沉默著。
陸老太太看了他一會,悠悠地轉(zhuǎn)過腦袋,渾濁的眼球盯著天花板。
一聲嘆氣。
就在這時,一道聲音響起——
“不怪您呢!”
陸悍驍擰眉,就聽到窗戶處傳來悉悉率率的動靜,還有砸窗的聲音?
反應(yīng)過來,陸悍驍大駭。
他快步走到窗戶邊,掀開簾子一看。
靠!周喬!
“嘿嘿嘿,是我?!蹦_踩空調(diào)架,手趴著窗臺的周喬,額頭上蹭了灰,臟不拉幾地對陸悍驍咧牙憨笑。
陸悍驍:“……”
到底有些害怕徐晨君,但周喬又實在想看看陸奶奶的情況,于是出此下策,從樓梯間的大窗戶翻了出去,踩著挨得很緊的空調(diào)架,偷偷地爬了上來。
周喬瞥見陸悍驍風(fēng)暴聚攏的眉間,撒嬌賣慘,“好疼哦,拉我一把行不行???”
陸悍驍陰沉著臉,雙手一提,抱著就把人給弄了進來。
周喬走到病床前,臟兮兮的臉蛋對著陸老太太,“陸奶奶,我一點兒也不怪您。”
陸老太很意外,“哎呦,喬喬啊,怎么爬窗戶呢,多危險啊,下次不要再做的啊?!?
“嗯。”周喬點頭,伏下腰,輕聲說:“陸奶奶,您保重身體,我就來看看您,我馬上就走?!?
陸老太卻一把抓住她的手,“喬喬。”
“嗯?”
“奶奶是喜歡你的,以后,哦不,很快你就會知道了?!?
周喬似懂非懂,陸老太太嘆了口氣,“好了,你先跟悍驍出去吧。悍驍,叫你媽媽進來。”
陸悍驍沉默無,點了點頭,“好?!?
——
徐晨君進來時,手里還拿了兩張檢查單。
“媽,您放心,沒什么大問題,注意修養(yǎng)就好?!?
陸老太太卻一改剛才的氣定神閑,突然變得脆弱起來,“我一點也不好,我渾身不舒服,心臟像是梗了東西,呼吸不過來了啊?!?
徐晨君有點慌,“我去叫醫(yī)生?!?
“不要不要,不要醫(yī)生的呀。”陸老太太哼唧叫嚷,“吃藥好不了,打針也治不了,這是心病,精氣神兒都被小鬼給綁住了呀?!?
“……”徐晨君摸不著頭腦,“媽,您,您在說什么?”
這么迷信,不應(yīng)該啊。
陸老太太秒變老三歲,一會捂胸口,一會揉腦袋,“哎呦,哎呦,不舒服的了?!?
徐晨君左右不是,又擔(dān)心她亂扭動,別真給扭出個什么心血管毛病出來。
于是向前一步,哄道:“媽,那怎么樣您才能舒服一點?”
陸老太呼著氣,說:“家里來樁喜事,給我沖沖喜吧。沖沖喜,就好了?!?
徐晨君仿佛聽見了天大的笑話。
陸老太耍起了脾氣,雙手捶床,“沖喜,聽不懂嗎?我都快要死了,你還不遂我的愿?”
“好好好,您先別激動。”徐晨君無奈地說:“媽,我一時半會上哪兒給你找喜事???這家里也沒誰高壽,也沒嫁娶的?!?
“胡說?!标懤咸崧?,“悍驍都三十歲了,不結(jié)婚干嗎?占地兒啊?我看周喬就很好,他倆正合適?!?
徐晨君反應(yīng)過來,“媽,這,這也太啼笑皆非了?!?
“給我沖喜就是啼笑皆非?”陸老天又變成了老三歲,哼唧埋怨又捂著胸口喊疼了,“不孝啊,不孝啊,你給我把陸禮南叫過來!”
陸禮南是陸悍驍?shù)母赣H大人,省公安廳事務(wù)繁忙,三百六十五天見不著人影。
徐晨君拗不過滿床打滾的陸老太,被她又哭又嚷,弄得頭疼。
只得暫時服軟——
“我答應(yīng)您了還不成嗎?!”
陸老太太,不管不顧的,用最迷信直接的方法,彌補曾經(jīng)阻攔這對鴛鴦的過錯。
老人家的特權(quán),似乎得天獨厚,很快,她就親自把這個消息告訴了還守在醫(yī)院的親戚小輩。陸家是大家族,微信群一吆喝,人人都知道陸悍驍要結(jié)婚了。
陸老太這招先斬后奏,把徐晨君逼得束手就擒,沒有半點辦法。
于是,陸悍驍和周喬,就以這樣一種聞所未聞,相當(dāng)奇葩的方式,不費吹灰之力地攻破了徐晨君的第一道防線。
為了這樁喜事,陸悍驍請幾個哥們兒吃飯??梢哉f是名正順的公布好消息了。
賀燃他們宰得厲害,一頓飯吃了陸悍驍五位數(shù),酒水都挑貴的拿,毫不手軟。吃完飯又去貴到不要臉的地方唱歌。
陳清禾攀著陸悍驍?shù)募纾鞍?,顏值最高的我,怎么沒人要呢?!?
陸悍驍鄙視他,“別侮辱顏值行嗎?”
陳清禾是真心為他高興,“什么時候去扯證?”
“明天?!标懞夫斍椴蛔越負P起嘴角。
陳清禾的眼神瞬間落寞,“哥們兒,真心羨慕你?!?
陸悍驍捶了他一把,“出息,明明對小薔薇有感情,為什么不去把人追回來?”
陳清禾嘆了口氣,搖搖頭,“行了,不說我了,今兒為你慶祝?!?
說著說著,兩個人就走到了窗戶邊。
陸悍驍煙癮犯了,叼了一根,順手先幫陳清禾點煙。
火柴焰亮了又滅,冉起薄薄的煙氣,陳清禾的煙頭蹭亮,他隨意瞥向外面。
這一瞥不得了,陸悍驍聽見他爆了一個字,“操!”
陸悍驍剛抬起頭,身邊的陳清禾竟然手扶窗欄,腰胯凌厲一翻,極迅速地從窗戶跳了下去。
陸悍驍驚乍得滿背冷汗,“這他媽是二樓!”
而陳清禾已經(jīng)落到了樓下,他部隊出身,身手不錯,極專業(yè)地在地上滾了兩圈緩沖力道,然后起身,沖著右邊飛速追跑。
陸悍驍順著方向看過去,不遠處的一間報刊亭,一個身影正在買水。
他瞇縫了雙眼,再三確認,驚恐。
“天!太巧了吧?!?
側(cè)臉柔美的女人,長發(fā)束成馬尾,清秀白凈。
而一路狂奔的陳清禾,眼里有火焰在跳躍,目無其它。.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