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劃破夜幕,激蕩層云。
緋紅的玉舟極為精巧,通體由奇特的半透血玉煉制,站在上面低頭的話,還能隱約看到腳下遠(yuǎn)去的群山。
這是血神峰的靈舟,雖然能夠容載的修士很少,但卻極為神異。
似乎能感受到夜穹之上的星辰垂落光輝,能感受到獨屬于血衣一脈的注視,甚至青龍血典的運轉(zhuǎn)效率都提高了一些。
趙慶拉著小姨纖手,陪梁羽站在玉舟上遙望遠(yuǎn)去的血神峰。
他已經(jīng)乘坐過不少靈舟,程岳那只能容納數(shù)百人的紫珠舟殿,血衣商坊能庇下數(shù)十人的應(yīng)急靈舟,還有紅檸留下的杏色小舟……
幻雨閣也做著飛舟業(yè)務(wù),每半個月都會帶著乘客離開永寧,司禾還調(diào)侃說那是公交車。
這些靈舟都是用來趕路的……但趙慶此刻突然有了不同的感覺,似乎夜里躺在這血玉小舟上靜靜漂浮,也是一件極為享受的事。
身邊梁羽劍眸微凝,還在醞釀著語。
趙慶在這位第八血子身上,并沒有感受到任何壓迫。
畢竟同為筑基修士,梁羽是上一代血子,原本是七夏國駐守,與沈墨孔陽紅檸那些人,都極為熟絡(luò)。
此刻,這位血子輕嘆道:“永寧州還是弱了些,元嬰修士便可在一國只手遮天?!?
趙慶一時有些摸不準(zhǔn)他要說什么,但大概也是勸自己留在永寧參加血子試煉。
他應(yīng)和道:“畢竟永寧州偏遠(yuǎn),擁有玉京傳承至今也沒有太多歲月,與其他州屬相比還是個嬰幼。”
梁羽頷首輕笑:“確實?!?
“但也正是這樣,永寧的玉京諸脈才沒有那么多紛亂,走動來往極為親近?!?
“在永寧修行挺自在的,不似其他州屬那般瑣事纏身?!?
他目光掃過趙慶與周曉怡,又道:“我看楚國去年的分潤明細(xì)……曉怡沒有駐留商坊?”
小姨美眸微側(cè),輕聲調(diào)侃:“要跟在夫君身邊,否則他怕是會睡不著?!?
趙慶撓了撓女子手心,臉上帶著笑意——他知道曉怡是在緩和氛圍。
聽聞此,梁羽嘖嘖稱嘆:“自然是要在一起修行,否則還算什么道侶?!?
他緩緩踱步。
“咱們永寧的血衣駐守,其實也沒有太多俗務(wù),名義上是護(hù)著一坊商樓的穩(wěn)定……”
男子給了兩人一個大家都懂的眼神:“實際上根本不用管顧太多?!?
“便如楚國,血衣的事直接找陳長生師兄或是秦楚欣師姐,就能夠輕易解決?!?
“沈墨倒是鬼靈精,當(dāng)初直接選了長生坊……在陳師兄的地界上,他這個血衣駐守完全不用出力,每年還拿著極高的分潤。”
趙慶深以為然,這話倒是一點毛病沒有。
永寧州的血衣駐守,完全就是吃空餉的,天塌了也不用自己上。
尤其是特么的沈墨,怕是他在長生坊一睡二十年,睡醒之后屁事沒有還能拿兩百多萬的靈石分潤。
“沈墨師兄平日少寡語,暗地里實則一點虧都不會吃。”趙慶笑道,跟梁羽一起背刺沈墨。
梁羽揮手取出兩座軟塌,置于玉舟正中心。
而后直接慵懶的躺在了上面仰望星辰,隨口語:“沈師弟從來都是這般?!?
趙慶目光閃爍,很自然的攬著曉怡倚在另一方榻上,他知道這位梁羽師兄要跟自己談心了。
其實這完全是多此一舉,因為自己并沒有任何心理負(fù)擔(dān),反倒覺得在永寧美妙的一批。
不出趙慶預(yù)料……
梁羽雙手交錯枕在其上,輕聲道:“歸根結(jié)底,還是玉京諸脈對永寧州能夠完全掌控?!?
“血衣駐守相安無事,玉京脈屬之間也沒有紛爭,在血神峰上便會極為清閑?!?
他側(cè)目補(bǔ)充道:“比沈墨在長生坊還清閑?!?
趙慶露出意外神色,調(diào)笑道:“應(yīng)該比不了沈師兄吧,他根本都不管事的?!?
梁羽搖頭笑嘆。
“血神峰確實清閑。”
“小許師妹平日里便在七夏游玩,或是去天香一脈的香痕海做客?!?
“孟雪師姐更是一年都見不到幾次,時常在其他州屬游蕩?!?
……
他側(cè)目看向趙慶,認(rèn)真道:“其實我做這二十多年血子,也只拿了分潤,并沒有出過什么力?!?
“趙師弟,不知你有沒有想過一件事?”
趙慶凝神道:“什么事?”
男子從靈戒中取出茶水,給自己倒了一盞后拋向小姨:“每一代血子的誕生交替,與天下行走之位息息相關(guān)。”
“而九境行走,修行時日卻各不相同?!?
“練氣境界,天資底蘊繁盛者,不過十年便可自凝氣入體一躍筑基?!?
“而如你我這般筑基境界,甚至是金丹……最多百年便會晉升下一境。”
“這也就意味著,第九血子,第八血子之屬,交替十分頻繁?!?
小姨美眸扇動,緩聲接過話茬:“然而元嬰化神境界的血子,動輒便是數(shù)百年的留駐?!?
“正是!”
梁羽輕抿茶盞:“這還是孔陽前年留給我的茶,真難喝?!?
“對于我和許師妹來說,誰成為下一代的血子并不重要。”
“我如今雖是第八血子,卻對永寧州并無太多歸屬感,反倒是打算與你交接之后,前往千幻州游歷?!?
趙慶保持著沉默,輕輕點頭。
他能感覺到梁羽話語中的誠懇,至少這個說客是十分稱職的。
梁羽靜靜看著小姨,而后又與趙慶對視良久,低聲道:“永寧啊……”
“說是寧靜祥和,還不是太弱了?”
“趙師弟,你可知咱們永寧有多少筑基期的血衣弟子?”
“嗯……清歡快筑基了,將她也算上?!彼绱搜a(bǔ)充道。
趙慶輕聲回應(yīng):“不足百人。”
“八十六人!”
“永寧州近千年傳承,如今血衣一脈的筑基修士,卻僅有八十六人!”
趙慶與小姨對視一眼,明白他的意思。
偌大永寧一十八國,與自己境界相符的血衣弟子,卻只有幾十個人……自然不是因為名額稀少。
而是都跑了……
梁羽地嘆道:“這過往的幾十年里,十八國與血神峰的名額加在一起,也該有三五百血衣弟子了?!?
“可大多數(shù)人接受青龍血典傳承之后,便會離開永寧?!?
“即便是我,也不例外?!?
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
對于這種事,趙慶并不意外。
一個正常的修士成為了玉京弟子,首先會極為慶幸,這是潑天的機(jī)緣。
然而只有踏足中州腹地,與天下英杰才俊同代爭鋒,才是玉京弟子真正的機(jī)緣。
如同自己留在楚國養(yǎng)老……也不過是個低保戶罷了。
梁羽緩緩閉上了雙眼,似是有些感慨。
“如我這般,走了也就走了,在永寧的牽絆也僅有幾位至交,三兩好友?!?
“但龐振師兄不同。”
“他在血神峰已經(jīng)有五百多年了,永寧血衣一脈如同他的親子,是他一手拉扯起來的?!?
“如今永寧一十八國,商坊足有三百多座,是他一點一滴攢下的基業(y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