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錯了,母親,我知道錯了!我后悔了,真的后悔了!”他撲上前,想抓住茯苓的衣袖,哭聲里充滿了恐慌。
    茯苓卻后退一步,避開了他的觸碰。
    “后悔?”她輕輕重復(fù),搖了搖頭,“文榮,太晚了?!?
    “那個會因你一句頂撞而失眠,會因你一點小病而心急,會一心一意、毫無保留愛著你的母親……”
    “已經(jīng)死了?!?
    將沈自然安頓好,親眼看著大夫為他敷上藥膏,茯苓回到自己房中。
    燭火搖曳,將她的影子拉得細長,孤零零地投在墻壁上。小桃奉上一盞熱茶,氤氳的熱氣驅(qū)散了幾分室內(nèi)的清冷。她看著夫人眉宇間化不開的疲憊,猶豫再三,還是輕聲開口:“夫人,文榮少爺他,真的不管了嗎?”
    茯苓沒有立刻回答。她伸手接過茶盞。良久,一聲幾不可聞的嘆息逸出唇間,帶著無盡的倦意。
    “管?”她重復(fù)著這個字,“如何管?他的心性已然如此,強留在身邊,不過是徒增彼此的痛苦,更會寒了自然和月歸的心?!?
    “我會尋個穩(wěn)妥的時機,將他送到南邊的莊子上。給他備足銀錢,添幾個本分的老仆,保他一生衣食無憂,做個尋常的人家,平平安安了此余生罷了?!?
    “除此之外,母子情分也就到此為止了。”
    小桃聽得心頭發(fā)酸,卻見茯苓緩緩閉上眼,指尖輕輕抵住眉心,感受著體內(nèi)某種執(zhí)念的最終消弭。
    只有茯苓自己知道,她做出這個決定,并不僅僅出于對沈自然兄妹的憐惜,更是為了告慰原主的殘念。原主一生被“母親”這個身份所困,被她傾盡心血養(yǎng)育的兒子傷得體無完膚,可直到意識消散的最后一刻,最恨的是他,最割舍不下的,卻也是他。
    就在方才,當(dāng)趙文榮哭著說出“我后悔了”的那一刻,茯苓清晰地感覺到,靈魂深處那份屬于原主的怨念,終于緩緩散去,化作了一聲無聲的嘆息。
    她終究等到了這句遲來的懺悔。茯苓替她做出這最后的安排,不報復(fù),不糾纏,遠遠送走,從此兩不相干,兩不相欠。
    這,是一個母親對親生骨肉,最后的,也是最殘酷的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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