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閔平日鮮少出門,大多時候都泡在那間實驗室里,擺弄些新奇物件,先前原想尋幾個鐵匠木匠來幫忙,后來一琢磨,橫豎不久要遷去長安,便索性等搬了家再請匠人上門?!?
“他常說府上處處不合心意,先是把圓凳改了樣式,添了靠背;又嫌茅房腌臜,搗鼓出一種叫馬桶的東西,屬下試過一次,倒真是方便得很?!?
“馬桶?”莫姊姝腳步微頓,眉梢掠過一絲疑惑。
“庫房里還留著模型,若是夫人想看,屬下這就去取來。”
“不必了,日后總有機會見的?!彼龜[了擺手,目光轉(zhuǎn)向不遠處的三層閣樓。
沐風(fēng)引著她往飯?zhí)萌ィ瑒偺ど锨嗍迓?,便見樓前空地上擺著三張長長的木桌,幾個飯婆穿著素白圍裙,正持勺給排隊的下人分食,圍裙樣式雖怪,倒顯得干凈利落。
莫姊姝走近時,眾人紛紛起身行禮,動作間帶著幾分拘謹。
“都坐著吧?!彼曇羝胶?,目光掃過桌面。
下人們這才陸續(xù)落座,莫姊姝緩步看過,見每人面前都擺著個特制木盒,盒內(nèi)分作三格:一格盛著白米飯,一格碼著肉食,一格是清炒時蔬,分量著實不少,熱氣騰騰的飯菜香混著草木清氣,實在怡人。
不遠處還有一個黑塔般的漢子,捧著一個偌大瓷盆狼吞虎咽,肉汁橫流,吃的很是香甜,看了就有食欲。
沐風(fēng)在旁輕聲道:“阿閔待下一向?qū)捄?,府里下人都是一日三食,月錢也比別家多些,他說要按勞分配,干得多便得的多,便是手腳慢些的,也有保底的份例,若是有手藝出眾的技工,月錢能翻上一倍呢。”
莫姊姝略一思忖,便明白了其中關(guān)節(jié),這般法子,原是要激得下人們肯賣力氣干活,的確是聰明主意。
只是轉(zhuǎn)念一想,又覺不合適,仆役們?nèi)杖者@般飯食,耗費定然不小。
世家大族驅(qū)使仆役如牛馬,何曾有過這般待遇?便是月錢,也是聞所未聞的新鮮事。
不過終究是秦淵定下的規(guī)矩,她作為妻子,只有遵從,沒有置喙的余地。
來到廚房,只見內(nèi)里分作三間。
最外間是存放食材的庫房,各類時鮮蔬果、肉脯干貨碼放得整整齊齊,中間堂屋是仆役們備餐的地方。
六個菜博士正圍著幾口大鍋忙碌,鐵鏟翻動間,鍋里的菜肴隨著鍋身起落均勻滾動,油香混著煙火氣漫了滿室。
再往里走,便是曲六獨用的小廚房,閑人免進。
這里出來的吃食,只供主家取用,旁人連靠近的份都沒有。
曲六正站在案前顛勺,火光映著他專注的側(cè)臉,鐵鍋里的菜香比外間更醇厚幾分,顯然是精心調(diào)制的滋味。
莫姊姝走進廚房時,曲六正埋首忙活,聽見身后門響,還當是有人想偷學(xué)手藝,猛地回頭,臉上帶著幾分冷厲。待看清來人,那股子銳氣壓瞬間斂了去,忙換上恭順神色,躬身行禮:“見過夫人?!?
“曲管事,暮食何物?”莫姊姝目光掃過案上琳瑯滿目的食材。
曲六垂首回話:“回夫人,家主今日要宴客,備了灌湯包、茱萸肉灌腸切片、叫花雞、芙蓉青蔬湯,還有魚香肉絲、蔥爆羊肉、甜醋三絲、紅燒豬腳和香煎鯽魚崽。”
沐風(fēng)在旁聽著,不自覺咽了口唾沫。
莫姊姝瞥見她這模樣,似笑非笑地斜了她一眼:“這般好吃?”
沐風(fēng)臉頰微紅-->>,低聲道:“小姐嘗過便知。屬下跟著您也算吃過不少珍饈,卻沒一樣能及得上阿閔這些菜方,滋味難以形容,總之,實在是……讓人嘴饞。”
曲六是個機靈的,當即取了雙玉筷、一只白玉碟,夾了個圓鼓鼓的灌湯包放上去,雙手捧著獻上:“請夫人嘗嘗?!?
莫姊姝微微蹙眉——她素來過午不食,正想回絕,卻見沐風(fēng)朝她悄悄點頭:“您嘗嘗這滋味,不礙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