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淵卻沒接話,起身走到溪邊凈手,指尖撥弄著流水,緘默如石。
公輸仇也不惱,自顧自續(xù)道:“這些年,我處置過不下十位冒用鬼谷仙師名號招搖撞騙之徒。他們有的聲名赫赫,可惜啊——既打不開青銅牌,也對不上暗語。我原以為,鬼谷傳人早已銷聲匿跡幾百年,連山門都成了傳說?!?
“大隱隱于市。”秦淵掬起一捧水,任其從指縫漏下,“你又如何能從茫茫大海里,認出一滴水來?”
公輸仇追問:“師弟為‘縱’,敢問‘橫’在何處?”
秦淵甩了甩手上的水珠,語氣平淡無波:“不知道,我從小便是一個人,那位便宜師傅,自始至終沒提過‘鬼谷’二字?!?
公輸仇聞?chuàng)嵴频托Γ骸斑@才是真正的大智慧!鬼谷能藏得如此之深,原是連親傳弟子都不知自己根在何處,這般隱秘,又怎會輕易暴露?”
“先生想問什么,不妨直?!?
“吾也不知。想說的太多,反倒一句也問不出了?!?
秦淵語氣平靜無波:“我聽說公輸先生掌管刑房,最擅長剖解人體,不知確有其事?”
公輸仇眼中倏地掠過一絲銳光,隨即是掩不住的驕傲,頷首道:“不錯。這是我畢生鉆研的學問,順帶也能震懾宵小。便是要明明白白告知世人:不守規(guī)矩,便該是這般下場。莫說尋常百姓,便是朝中勛貴敢行出格之事,也得掂量掂量——我這兒有的是讓他們體面不起來的手段?!?
秦淵輕笑道:“這做派,倒有幾分法家的凌厲。只是酷吏之舉,終究難長久?!?
“秦師弟久居山林,怕是不知這世道早已變了。”公輸仇嗤笑一聲道:“如今各家學問哪還拘泥那些舊規(guī)矩?各家學問的壁壘松了許多,皆是拿來便用,雜糅并用,取別家之長補自家之短罷了。譬如我公輸家,行事向來被斥為陰詭,可一旦與刑罰結合,便成了光明正大的鐵腕,手段如何不重要,能鎮(zhèn)住場,便是好學問。”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秦淵平靜的側臉,補充道:“我是公輸一族的棄子,孑然一身,無兒無女,赤條條來去無牽掛,我無所畏懼?!?
秦淵很自然的忽略了他后面的話,贊嘆道:“取其精華,去其糟粕,博納眾彩,取長補短,這才是文化的出路,須知,學問都有其時效性,試問,秦漢時的學問,放到今天還實用么,自然是不合適的,那便需要后輩一點點豐富,完善祖輩學說見解,如此才能發(fā)揚光大?!?
“例如,我鬼谷的齒輪術與公輸家的木鳶靈感結合,這邊是一種很好的開端?!?
公輸仇面不改色,笑道:“師弟當真好見識啊,識時務者為俊杰,將來或許有更多合作的機會,還請師弟不吝指教,共同進步才是真正的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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