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匠造的器物能通過商人傳得更廣,便肯鉆研更好的手藝。
農(nóng)工越勤懇,商路越通暢;商路越通暢,農(nóng)工的日子越寬裕,這是相輔-->>相成的道理,何來亂根基之說?
先圣說商為末,是因古時商路閉塞,物產(chǎn)有限,怕逐利亂了秩序。
可如今天下初定,疆域萬里,物產(chǎn)各異,若還抱著‘商為末’的舊念,讓糧在倉里霉、布在架上朽,才是真的浪費國力。
本侯說的商道,不是讓商人凌駕于農(nóng)工之上,而是讓商做那串珠的線,把天下的農(nóng)工物產(chǎn)串起來,既讓百姓過好日子,又讓陛下的內(nèi)庫充實,國力強盛,這難道不是輔佐陛下的正道,怎么到了您這里,反倒成了‘歪理’?”
臣不敢辯駁先圣本意,卻想問問隋公,《管子·輕重甲》有云:‘萬乘之國,必有萬金之賈;千乘之國,必有千金之賈?!?
管子輔佐齊桓公成霸業(yè),難道不知商之利弊?
他既認可商賈存在,便是看清了‘商通有無’的根本——若無商賈轉(zhuǎn)運,齊地的魚鹽運不到梁趙,魯?shù)氐目楀\傳不到燕薊,
請您仔細想一想,桓公憑什么九合諸侯,不以兵車?靠的正是商路通暢帶來的財貨豐足、國力強盛!
您說商人逐利害民,可《史記·貨殖列傳》里寫范蠡,十九年之中三致千金,再分散與貧交疏昆弟。
子貢曰,廢著鬻財于曹,魯之間,七十子之徒,賜最為饒益,而子貢結(jié)駟連騎,束帛之幣以聘享諸侯,所至,國君無不分庭與之抗禮。
這兩位,一位是圣賢之徒,一位是商圣之范,他們逐利卻不害民,反倒以商資國,以財濟貧。
可見商之好壞,不在商本身,而在朝廷如何引導。
就像去年關(guān)中大旱,臣所知的幾位商戶,便是奉了陛下旨意,以朝廷貼息之利,從江南運糧入陜,既賺了該得的利,又解了災區(qū)的急,這便是管子說的以利導之,以義制之,何害之有?
再論農(nóng)工棄本,隋公可曾讀《漢書·食貨志》?
隋公沉思片刻,答道:“雖未精研,但也是讀過的?!?
“那好,其中說,一夫不耕,或受之饑。一女不織,或受之寒,可緊接著也說富商大賈,周流天下,交易之物莫不通,得其所欲。
若農(nóng)人種的糧,只能在本村本鄉(xiāng)售賣,多了便會爛在地里,誰還肯深耕細作?
若工匠織的布,只能自家穿用,再好的手藝也換不來粟米,誰還肯精雕細琢?
當年文景之治,為何能太倉之粟陳陳相因,充溢露積于外,至腐敗不可食?
不僅是輕徭薄賦,更因商路通暢,讓關(guān)中的粟、巴蜀的布、齊魯?shù)柠}能自由流通,農(nóng)工見勤有所得,勞有所獲,才肯盡心生產(chǎn),這,便是商興則農(nóng)工旺的明證!
先圣說商為末,是因商周之時,天下分崩,物產(chǎn)寡薄,怕商賈借亂世囤貨居奇,故重農(nóng)抑商以安民生。
可如今陛下一統(tǒng)天下,四海升平,正該如《荀子·王制》所,通流財物粟米,無有滯留,使相歸移也,四海之內(nèi)若一家。
若還抱著舊念,把商路堵死,讓天下物產(chǎn)滯留,農(nóng)夫的糧賣不出、工匠的物換不來,百姓日子窮苦,國庫賦稅短缺,陛下如何養(yǎng)兵戍邊、如何賑災興邦?
臣說善用商道,從不是要顛倒綱常次序,而是要學管子,以商富民,以商強兵,學文景以商活農(nóng),以商興工。讓士人設(shè)規(guī)矩,掌監(jiān)管,讓農(nóng)工出物產(chǎn),求富足,讓商賈通物流,促周轉(zhuǎn),如此,士導之,農(nóng)本之,工輔之,商通之,才是《禮記·禮運》里,大道之行也,天下為公的根基,才是真正的強國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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