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你又搖頭,又點頭的,可是有了頭緒?”
姜昭棠不知何時已立在秦淵身后,聲音忽至。
秦淵轉(zhuǎn)過身,神色一正:“陛下,臣斗膽請問,您是否服用過方士煉制的丹藥?”
“尚未服用?!苯烟牡?,“太醫(yī)說,那些丹藥對朕的龍體并無益處?!?
“太醫(yī)所極是?!鼻販Y點頭,語氣篤定,“那些丹藥非但無益,反而藏有毒性。方士書中說,食丹藥可煉金仙之體,實為大錯特錯?!?
姜昭棠唇角勾出一抹似笑非笑:“這話,太醫(yī)也跟朕說過。”
秦淵心頭猛地一怔,隨即后知后覺地生出一陣后怕——方才這試探來得太過突然,若當時他閉口不答,或是說半句丹藥可用的話,此刻下場怕是難以設(shè)想。
正心緒翻涌時,姜昭棠又開口:“你學究天人,可知這天下間,是否真有長生之法?”
秦淵深吸一口氣,壓下慌亂,緩聲回稟:“回陛下,若世間真有長生之術(shù),鬼谷學派的傳承,也不會這般凋零了?!?
姜昭棠眼中飛快掠過一抹黯色,輕輕嘆了口氣:“果真……沒有嗎?”
“恕臣淺陋,實在未曾聽聞過真正的長生之法?!鼻販Y垂首應(yīng)道。
姜昭棠眉峰微蹙,顯然未肯輕信,指尖輕輕叩著腰間玉帶,沉聲道:“朕還是不信。古往今來求長生者不計其數(shù),若全然是虛妄,何以引得帝王將相趨之若鶩?你既說無長生之法,便需引經(jīng)據(jù)典,說個明白,也好解朕心中疑惑。”
秦淵略一思忖便拱手回道:“陛下容稟,《莊子·秋水》有云,人生天地之間,若白駒之過隙,忽然而已。此乃先賢明,點出人生短暫本是天地常理。再者,《史記·秦始皇本紀》載,始皇帝遣徐福攜童男童女入海求仙藥,終是無果;漢武帝好方士,筑臺求仙,晚年亦頒《輪臺罪己詔》,坦天下豈有仙人,盡妖妄耳。此二帝皆雄才,尚不能得長生,足見其術(shù)虛妄。”
姜昭棠沉默片刻,目光仍有疑色:“只憑這幾處,便足以斷定?”
“未知生,焉知死,孔圣亦重現(xiàn)世修為,不惑于死后長生,《漢書·郊祀志》更直:方士之,皆虛妄罔上。歷代正史多載求仙之失,未見一例真得長生者。若真有此法,前朝帝王何不留傳后世,反倒讓其湮沒無蹤?”
“秦侯,朕再問你一句,這世間真的有仙人么?”
秦淵心底暗自嘆氣——方才還贊陛下勤勉,轉(zhuǎn)瞬間便琢磨起求仙問道的虛無之事,實在不值。
若論起世間神奇經(jīng)歷,這天下怕再無第二人比他更有發(fā)權(quán)。
他面上卻不敢顯露半分,只垂首緩聲道:“陛下,臣不敢妄斷世間絕無長生路。只是天下廣袤,總有人力不及的未知之地。臣曾聽聞,鬼谷一脈有位先輩,生平瘋癲,終日只知飲酒,酒醒后便對著蒼天感慨人生短促,一遍遍追問長生之法。直到臨終前,他才留下一首短詩。”
姜昭棠眼中霎時掠過一抹亮色,身子微微前傾,抬手急道:“快念來朕聽!”
“天上白玉京,十二樓五城。仙人撫我頂,結(jié)發(fā)受長生?!鼻販Y一字一頓念罷,抬眼看向皇帝。
“這……便是仙界的模樣?”姜昭棠喃喃重復(fù)著詩句,眼中滿是向往與探究。
“臣的道士師傅曾說,這位鬼谷先輩所,未必是真,也未必是假?!鼻販Y繼續(xù)道,“他說,人死之后百事皆空,誰也說不清究竟有無輪回,有無地獄,更遑論仙界。這些終是未知之事。但師傅也提過,若凡人當真有機會踏入仙界,想來需得滿足極其苛刻的條件——而廣積善德、惠及萬民,大抵是最基本的一塊敲門磚?!?
“也就是說,這是死后的事情?!?
“大概是這個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