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語稍頓,瞥了眼趙沛然,皺了皺眉問道:“你便是引導(dǎo)此事的縣令?”
“學(xué)生天水趙沛然,尚未授官,見過圣人。”
“趙沛然……”姜昭棠覺得這名字非常熟悉,思忖良久,都沒想起此人是誰,滕內(nèi)侍附耳道:“此人肄業(yè)于尼山書院,和秦侯頗有交情?!?
姜昭棠面色稍緩,語氣平淡道:“好一個強項令,還沒授官便敢狀告皇子,若得了官位,你豈不是連朕都敢告一告?”
“學(xué)生力雖微薄,但也知我朝法度守護是百姓不受侵害的鎧甲,民有所苦,學(xué)生既然看見了,就沒有置身事外的道理?!?
“誰給你的勇氣呢,哪怕螳臂當(dāng)車,粉身碎骨?”
趙沛然雙腿皆斷,只能匍匐在地:“學(xué)生熟讀經(jīng)義,自幼立誓,若有朝一日得官身,會用生命維護我朝法度的尊嚴,縱然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姜昭棠唇角溢出一抹冷笑:“好一個天水趙沛然,竟然讓兩位主官為你奔走,罷了罷了,你也一起來吧?!?
……
“趙沛然?”秦淵聞聲抬眸,眼中掠過幾分錯愕。
“妾身也是剛剛得到消息,正是尼山書院的趙沛然?!蹦㈡加铋g凝著化不開的愁緒,“三叔傳信,兩個時辰前,他帶著陳安表跪在宮門外,連裴令公與隋中丞都陪著他一同叩闕,這天寒地凍的,真怕出什么岔子?!?
秦淵負手立在窗前,望著庭院中覆滿的皚皚白雪,他怎么也沒想到,那個冒死為民請命的強項令,竟是那個愣頭青趙沛然。
憶起初見,那青年眉眼間的執(zhí)拗與赤誠,至今仍清晰可辨。
秦淵嘆了口氣道:“我得去一趟長安。”
“夫君,且聽我一,說到底這是陛下的家事,前兩次處置不過是做給天下人看的表面文章,他怎舍得真發(fā)配自己的親兒子?更何況太后素來護短,視孫兒如命根,絕容不得旁人動他分毫。這渾水深淺難辨,但凡牽涉其中,怕是拿不到好果子吃?!?
秦淵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微笑道:“我豈會不知呢,只是裴令公是謝山長的至交,亦是我敬重的長輩,趙沛然當(dāng)年在江州曾助我化解一樁危機,對我有恩。二人皆身陷險境,滴水之恩定當(dāng)涌泉相報,我沒有坐視不理的道理,你乖乖在家靜養(yǎng),我速去速回,定不耽誤太久。”
莫姊姝見他神色認真,便知再勸無益。她上前為他整理好衣襟,又將一件厚實的貂皮大氅為他穿上,柔聲道:“注意安全,遇事切不可沖動,亦不可強為,多想想咱們未出生的孩子,萬事以自身為重?!?
秦淵在她唇上吻了口,挑眉道:“明白,都這關(guān)節(jié),我豈會自找麻煩?”
莫姊姝仍蹙著眉,懷了孕,一切功名利祿的心思都淡了,什么都可以拋棄,最珍貴的便是家人的平安,他希望秦淵遠離長安的風(fēng)風(fēng)雨雨,安心在家陪著她和崔伽羅,將來有了孩子,直接關(guān)起門,不理世事過活。
但這想法終歸太過理想,往往自己不如主動尋事,事情偏偏撞上門來,就像這趙沛然,性情耿直,不管不顧將事情鬧大,夫君聽了一定不會坐視不理,可一旦攪和進了這漩渦,太后那護短的性子豈是好相與的?
十皇子極會討太后歡心,這位說是在太后身邊長大的也毫不為過,若真的白衣發(fā)配,那老婦人怎么可能會善罷甘休,皇帝夾在中間左右為難,為了公義便寒了太后的心,顧全了太后又壞了公理。
哪怕她遠在驪山,都深切的能體會到圣人的左右為難和焦慮,這等心情之下,牽扯進去的人豈能有好果子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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