霞飛路,午后驚鴻
一個春日融融的下午,婉容在蘇婉清和兩名精干弟兄的暗中護衛(wèi)下,前往法租界一家以安靜著稱的西書店,為她正在學習的新知識尋找一些書籍。
她穿著素雅的格紋旗袍,外罩一件薄呢大衣,頭發(fā)簡單挽起,雖極力低調,但那經年累月蘊養(yǎng)出的氣度,依然讓她在人群中顯得格外出眾。
就在她專注于書架時,一個清越如磬的聲音在旁邊響起:“這本《歐洲建筑史》的插圖版確實精美,不過譯本有些老舊了,若是讀原文更好些?!?
婉容抬頭,看見一位身著淺藍色旗袍的女子,年紀與她相仿,容顏清麗,眉目如畫,尤其一雙眼睛,靈動慧黠,仿佛蘊藏著星辰大海。
她身姿挺拔,氣質嫻雅中帶著一股書卷氣的灑脫,與婉容那種深宮蘊養(yǎng)出的、帶著些許疏離的貴氣截然不同,卻同樣令人過目難忘。
“多謝提醒?!蓖袢菸⑽㈩h首,心中訝異于此人的風姿與見識。
那女子也注意到了婉容,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驚艷與探究。她落落大方地伸出手:“我叫林徽因,在北平教書,偶爾也做些建筑設計??捶蛉藲赓|不凡,想必也是同道中人?”
婉容?林徽因心中微動,這個名字近來在某個極小的圈子里有所耳聞,與一些驚心動魄的傳聞聯系在一起。但她不動聲色,只是真誠地微笑著。
婉容遲疑了一下,還是輕輕與她一握:
“我姓郭,郭婉容。只是……一個喜歡看書的普通人?!彼昧嘶?,但“婉容”二字出口,已然是一種試探性的坦誠。
兩人就在書架旁低聲交談起來。從歐洲建筑風格的流變,談到中國古典園林的意境;從莎士比亞的戲劇,聊到當下文壇的動向。
林徽因思維敏捷,語間常有機鋒與妙喻,帶著受過完整西式教育的開闊視野和理性光芒;
而婉容則底蘊深厚,對傳統(tǒng)文化藝術有著精微的直覺和感受,語間常帶著一種歷經滄桑后的沉靜與通透。
“林小姐覺得,在這亂世之中,我們這些手無寸鐵的女子,能做些什么?”婉容忽然問道,目光懇切。
林徽因沉吟片刻,眼神堅定而明亮:
“郭女士,我以為,救國未必都要上前線。守護文明,傳播思想,啟迪民智,同樣是戰(zhàn)場?!?
“我用我的畫筆和尺規(guī),記錄即將湮沒的古建筑,是想告訴世人,我們這個民族曾有多么輝煌的過去,也理應擁有光明的未來。而您……”
她意味深長地看著婉容,“您本身就承載著一段特殊的歷史,您的選擇,您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種無聲卻有力的聲音?!?
婉容心中一震,林徽因的話像一道光,照亮了她心中朦朧的方向。
兩個亂世中同樣美麗而卓越的女子,在這偶然的相遇中,完成了一次靈魂的碰撞與相互啟迪。
她們的氣質,一個如皎皎明月,清輝灑落;一個如深谷幽蘭,暗香浮動,在這浮華的上海灘一隅,交相輝映。
……
與此同時,在虹口區(qū)施高塔路(今山陰路)大陸新村一幢普通民居內,張宗興在一位左翼文化人的引薦下,秘密拜訪了在此養(yǎng)病的魯迅先生。
書房里陳設簡單,書籍堆積如山,空氣中彌漫著藥味和煙草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