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公館的書房,厚重的絲絨窗簾依舊嚴密地遮擋著外界,將那盞綠罩臺燈昏黃的光線牢牢鎖在這方寸天地。
雪茄的醇厚與龍井的清苦交織彌漫,但今夜,空氣中更多了幾分鐵與血的味道,少了幾分往日的迂回算計。
張宗興、杜月笙、司徒美堂三人圍桌而坐。
張宗興沒有繞任何圈子,直接將昨夜血洗“黑龍道場”之事坦然相告,也將自己心中積壓的怒火、憂慮和那份越來越清晰的危機感,和盤托出。
“……那些chusheng,不殺不足以平民憤!但殺幾個浪人,解決不了根本?!睆堊谂d的聲音低沉而有力,眼中燃燒著一種近乎偏執(zhí)的火焰,
“一二八的炮聲才過去多久?租界外的焦土還沒冷透!可日本人會停下嗎?不會!我看得清楚,更大的風暴還在后面!上海,遲早要變成血肉磨坊!”
他目光掃過杜月笙和司徒美堂,語氣斬釘截鐵:
“杜先生,司徒老哥,靠現(xiàn)在的法子,小打小鬧,暗中周旋,或許能維持一時,但絕擋不住日本人未來的鐵蹄!等到他們的戰(zhàn)車開進租界,等到他們的刺刀頂?shù)轿覀冃乜?,再想反抗,就晚了!?
杜月笙靜靜聽著,手中盤著的核桃不知何時已經(jīng)停下。
他深深地看著張宗興,仿佛要重新認識這個從北方歸來后,身上煞氣與決斷都重了幾分的年輕人?!白谂d,你的意思是?”
“槍桿子!”張宗興一拳輕輕捶在桌面上,震得茶杯一晃,
“唯有槍桿子底下才能出政權!和平,是打出來的,不是求來的,更不是躲出來的!日本人信奉的就是這個,那我們只能用他們聽得懂的語跟他們對話!”
他站起身,走到墻邊那幅巨大的東亞地圖前,手指重重地點在上海的位置:
“上海灘,華洋雜處,龍蛇混雜,但也是藏龍臥虎之地!有多少不甘做亡國奴的豪杰?有多少身懷絕技、卻報國無門的弟兄?還有海外千千萬萬心系故土的華僑!”
“我們不能總是指望南京,更不能把希望寄托在洋人的‘調?!希∥覀儽仨氂凶约旱牧α?!一支能在上海灘站得住、打得響、讓日本人寢食難安的地下武裝!”
司徒美堂聽得熱血沸騰,猛地一拍大腿:“說得好!老子早就憋屈夠了!宗興你說,怎么干?”
張宗興眼中精光爆射:“廣發(fā)英雄帖!以您二位的名義,以抗日報國的旗號,秘密召集!不分幫派,不論出身,只要是真心打鬼子的好漢,我們都歡迎!”
“在上海灘,組建我們自己的‘山海狐’!不,這里不是山林,我們要組建的是——‘暗火’!藏在上海這座都市陰影下的復仇之火!”
他看向杜月笙,語氣帶著前所未有的凝重和一絲……近乎預的篤定:
“杜先生,我知道您講究和氣生財,講究平衡之道。但面對日本人,這套行不通了。羈絆改變不了歷史,妥協(xié)換不來和平。我……有一種預感,不久的將來,就在上海,會爆發(fā)一場遠比一二八更慘烈的大戰(zhàn)!”
“到時候,整個上海都會被打爛!我們必須提前布局,積蓄力量,不是為了取代誰,而是為了在那一刻到來時,能多救下幾個同胞,能多殺幾個鬼子,能讓我們的人,在亂世中多一分活下去的本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