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之事已了,洪門的怒火與復仇的決心已然點燃。
在司徒美堂的極力挽留和杜月笙的建議下,張宗興并未立刻返回危機四伏的上海,而是隨船來到了與香港一水之隔的澳門,暫作休整,也避一避可能因香港之行而引來的不必要危險。
更重要的是,他知道,婉容和蘇婉清,正在澳門。
夜色下的澳門,褪去了白日的殖民風情與市井喧囂,顯露出幾分難得的寧靜。
司徒美堂安排的下榻處,位于西望洋山上一處僻靜的別墅,推開窗,便能俯瞰燈火闌珊的南灣湖,以及遠處更顯深邃的大海。
張宗興在仆役的引領下,走到臨海的觀景露臺。
月光如水銀瀉地,將遠處的海面染成一片流動的碎銀,近處的花園里,花香混合著海風的微咸,沁人心脾。
露臺的白色藤椅上,坐著兩個身影,正是婉容和蘇婉清。
聽到腳步聲,兩人同時轉(zhuǎn)過頭來。
月光毫無保留地灑在她們身上。婉容穿著一件月白色的軟緞旗袍,肩上搭著一條淺灰色的開司米披肩,烏黑的長發(fā)松松挽起,幾縷碎發(fā)垂在頸側(cè),更襯得肌膚勝雪。
她似乎清減了些,眉宇間那份昔日的哀婉被一種沉淀后的寧靜取代,看到張宗興的瞬間,她的眼眸明顯亮了一下,如同投入石子的湖面,漾開圈圈溫柔的漣漪,隨即又迅速垂下,掩飾住那過于外露的情緒,只余唇角一絲若有若無的淺笑,端莊依舊,卻動人心魄。
蘇婉清則是一身利落的淺藍色洋裝,外面罩著米色風衣,顯得清爽干練。她的美麗不同于婉容的典雅,更像月下青竹,清冷而堅韌。
看到張宗興,她沒有閃躲,目光清澈而直接地迎上,那里面有關切,有詢問,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壓抑了很久的釋然。海風吹動她額前的發(fā)絲,她隨手輕輕攏到耳后,動作自然,卻流露出一種別樣的風情。
“宗興。”蘇婉清率先開口,聲音依舊冷靜,卻比平時柔和了許多。
“張先生。”婉容也輕聲喚道,聲音如同這月下的微風。
張宗興看著她們,一時間竟有些恍惚。
上海灘的刀光劍影,香港靈堂的肅殺悲壯,仿佛都在這一刻被眼前這寧靜美好的畫面沖淡了。他走過去,在她們對面的藤椅坐下,目光在兩人臉上流轉(zhuǎn),千萬語,竟不知從何說起。
“你們……在這里可還習慣?”他最終問了一句最平常的話。
“司徒先生安排得很周到,這里很安靜,也很安全。”婉容輕聲回答,目光掠過他略顯疲憊的臉龐,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心疼,“你……辛苦了?!?
蘇婉清則更直接些:“香港的事情,我們都聽司徒先生說了。陳老哥的事……節(jié)哀。上海那邊,近來壓力很大吧?”
張宗興點了點頭,沒有過多提及危險,只是簡略說了說形勢,目光卻不由自主地更多地落在婉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