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仙樂門”的喧囂漸次沉寂,如同退潮的海浪,只留下無邊無際的寧靜。
蘇婉清已由阿明護送回另一處更為隱蔽的安全屋休息,頂層偌大的空間里,只剩下張宗興與婉容,以及一盞在書桌上投下溫暖光暈的臺燈。
老媽子也被張宗興示意退下??諝夥路鹪谶@一刻凝滯,只剩下彼此輕微的呼吸聲,和窗外遠處傳來的、模糊的江輪汽笛。
婉容坐在靠窗的沙發(fā)上,
雙手交疊放在膝上,指尖微微蜷縮,透露出內心的緊張。
她微微垂著頭,燈光在她如瀑的青絲上流淌,勾勒出優(yōu)雅的頸項線條。那身深藍色旗袍在暖光下顯得格外柔和,襯得她肌膚愈發(fā)白皙剔透,仿佛上好的羊脂玉。數(shù)月離別,她清減了些,下頜的線條更加清晰,卻平添了幾分我見猶憐的動人風致。
張宗興站在書桌旁,一時竟不知該如何開口。
平日里面對幫會元老、日本特務甚至少帥張學良都能揮灑自如的他,此刻在這個女子面前,卻感到一絲罕見的無措。
他清了清有些發(fā)干的喉嚨,走到小茶幾旁,為她重新斟了一杯熱茶。
“晚上天涼,再喝點熱茶暖暖身子?!彼麑⒉璞p輕推到她面前的茶幾上,聲音不自覺地放得很輕,生怕驚擾了這靜謐的氛圍。
“謝謝張先生。”婉容抬起頭,飛快地看了他一眼,又迅速低下頭,伸手去端茶杯。她的手指纖細白皙,與溫潤的瓷杯相得益彰。
指尖在觸碰杯壁時,與他的手指有了一瞬極其短暫的接觸。
兩人都像被微弱的電流擊中般,同時縮回了手。
“抱歉?!睆堊谂d道。
“沒……沒關系?!蓖袢莸穆曇艏毴粑抿?,臉頰飛起兩抹不易察覺的紅暈,在燈光下卻顯得格外嬌艷。
又是一陣沉默。但這沉默不再尷尬,反而彌漫著一種曖昧的、悸動的張力。
“在香港……還習慣嗎?”張宗興找了個話題,在她對面的沙發(fā)坐下。
“習慣的?!蓖袢葺p輕點頭,目光落在杯中裊裊升起的熱氣上,“司徒先生安排得很周到,住處也清靜。只是……總覺得少了些什么?!?
她頓了頓,鼓起勇氣抬眼看他,眸中水光瀲滟,“不像在上海,雖然危險,但心里……是踏實的?!?
她的話語含蓄,但那份依賴與牽掛,已表露無遺。
張宗興的心像是被什么東西輕輕撞了一下。
他看著她在燈光下愈發(fā)顯得精致柔美的側臉,那長長的睫毛如同蝶翼般微微顫動,一種強烈的保護欲油然而生。
“上海如今是風暴眼,讓你回來,我始終覺得……”他話未說完,婉容卻打斷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