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依舊肆虐,
陋巷深處的平房?jī)?nèi),趙鐵錘緊緊擁抱著瑟瑟發(fā)抖的小野寺櫻,粗重的喘息聲在雨聲的掩蓋下漸漸平復(fù)。
他赤紅的雙目掃過門外雨幕中那幾具扭曲的尸體,又低頭看了看懷中人兒蒼白的小臉,一股混雜著后怕、憤怒和決絕的情緒在胸中翻騰。
這里不能再待了!
剛才的動(dòng)靜太大,槍聲、吼叫聲,即便有暴雨遮掩,也難保不會(huì)引來巡捕房或者更麻煩的日本大隊(duì)人馬。
“櫻子,聽著,”趙鐵錘松開她,雙手捧住她冰涼的臉頰,迫使她看著自己那雙依舊帶著煞氣卻異常堅(jiān)定的眼睛,
“我們必須馬上離開這里!立刻!”
小野寺櫻被他眼中不容置疑的決斷震懾,慌亂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淚水卻流得更兇:
“可是……鐵錘君,你的傷……”
“死不了!”趙鐵錘打斷她,語氣斬釘截鐵。他迅速掃視屋內(nèi),一把抓起床榻上那件半舊的粗布外套胡亂套在血跡斑斑的上身,遮住了崩裂的傷口和猙獰的疤痕。
他又沖到墻角,從一個(gè)暗格里摸出兩把用油布包著的駁殼槍和幾個(gè)彈夾,迅速檢查了一下,插在腰后。這是他一直藏著的保命家伙,沒想到這么快就用上了。
“能走嗎?”他看向小野寺櫻,她身上還穿著那件單薄的和服便裝,在雨夜里顯得格外無助。
小野寺櫻用力點(diǎn)頭,掙扎著想站起來,但腿腳依舊發(fā)軟。
趙鐵錘不再多,彎下腰,沉聲道:“上來!”
小野寺櫻愣了一下,隨即明白過來,蒼白的臉上掠過一絲紅暈,但情況危急,她也顧不得許多,順從地趴上了趙鐵錘寬闊而堅(jiān)實(shí)的后背。
他的后背溫?zé)?,甚至有些滾燙,混合著血腥、汗水和雨水的氣息,卻奇異地讓她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安心。
趙鐵錘背起她,感覺輕飄飄的,幾乎沒什么重量。
他深吸一口氣,肋部的傷口傳來一陣刺痛,但他眉頭都沒皺一下,低吼一聲:
“抱緊我!”
隨即,他如同一頭背負(fù)著幼崽的受傷猛虎,猛地沖出了這間充滿血腥氣的小屋,一頭扎進(jìn)了門外瓢潑的雨幕和深沉的夜色之中。
他沒有走大路,也沒有回之前任何已知的安全屋。
阿明教過他,一旦暴露,最危險(xiǎn)的地方就是你以為安全的地方。
他憑借著對(duì)閘北這片區(qū)域地形的熟悉,背著櫻子,專挑那些最陰暗、最泥濘、最錯(cuò)綜復(fù)雜的小巷穿行。
雨水模糊了他的視線,冰冷的積水沒過腳踝,每一下奔跑都牽扯著肋部的傷口,帶來鉆心的疼痛,但他咬緊牙關(guān),一聲不吭,只是拼盡全力地向前奔跑,將身后的殺戮現(xiàn)場(chǎng)遠(yuǎn)遠(yuǎn)拋開。
小野寺櫻緊緊摟著他的脖子,將臉埋在他濕透的、帶著血腥味的后背上,聽著他沉重而有力的心跳和壓抑的喘息聲,感受著他肌肉因?yàn)橛昧ΧS張的力量。
恐懼依舊存在,但更多的,是一種難以喻的、混雜著愧疚、感激和某種更深沉情感的悸動(dòng)。
這個(gè)男人,為了她,可以化身修羅,屠戮追兵;也可以像現(xiàn)在這樣,背負(fù)著她,在雨夜亡命奔逃,用身體為她抵擋所有的風(fēng)雨和危險(xiǎn)。
不知跑了多久,穿過了多少條迷宮般的小巷,趙鐵錘的速度終于慢了下來。
他靠在一處廢棄磚窯坍塌的斷墻邊,將小野寺櫻輕輕放下,自己則扶著墻壁,大口大口地喘著氣,臉色在雨水的沖刷下顯得有些蒼白。
“鐵錘君!”小野寺櫻焦急地扶住他,摸到他肋部繃帶處一片濕滑黏膩,顯然是傷口崩裂流血不止。
“沒事……歇……歇一下就好。”趙鐵錘擺擺手,聲音沙啞,目光卻依舊警惕地掃視著四周。這里相對(duì)僻靜,但并非久留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