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平的秋意,在肅殺的軍令中陡然變得刺骨。
順承王府內(nèi),看似平靜的表面下,暗流已化為驚濤。
張學良背對著書房門,望著墻上那幅巨大的華北地圖,眼神冰冷如霜,再無前幾日的猶疑與掙扎。
張宗興密電中那句“當斷則斷,免受其亂”,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壓垮了他心中對南京最后一絲幻想,也點燃了他骨子里屬于軍閥之子的鐵血與決絕。
“孝侯,”他沒有回頭,聲音不高,卻帶著金屬般的質(zhì)感,在寂靜的書房里異常清晰,“人都到齊了?”
于學忠上前一步,低聲道:
“副總司令,按您的吩咐,第三十七師師長劉震東、騎兵第二旅旅長崔新五,還有參謀本部的李處長,都已‘請’到偏廳等候,說是商討加強城防事宜。外圍已經(jīng)全部換成我們的人?!?
“很好?!睆垖W良緩緩轉(zhuǎn)過身,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有那雙眼睛,銳利得如同出鞘的軍刀,“證據(jù)都核實了?”
王樹翰將一份卷宗雙手呈上:
“核實無誤。劉震東、崔新五暗中與南京方面派來的特使接觸頻繁,接受了大量金錢和承諾,密謀在日軍壓境時,煽動部下制造混亂,逼迫副總司令您下野,或直接投靠南京,將部隊拉走。李處長則利用職務之便,向南京和……可能還有日方,泄露我軍布防和調(diào)動情報。人證物證俱在?!?
張學良接過卷宗,只是掃了一眼,便隨手丟在書案上,發(fā)出“啪”的一聲輕響。那聲音不大,卻讓于學忠和王樹翰心頭都是一凜。
“走吧,去會會我們這些‘忠心耿耿’的部下?!睆垖W良整理了一下軍裝的領口,邁步向外走去,步伐沉穩(wěn),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壓。
偏廳內(nèi),劉震東、崔新五和李處長三人正有些不安地坐著。
他們接到緊急軍務會議的通知,心中本就有些打鼓,尤其是看到外面守衛(wèi)全部換成了張學良的貼身衛(wèi)隊,更覺不妙。但箭在弦上,也只能強作鎮(zhèn)定。
見張學良進來,三人連忙起身敬禮。
張學良走到主位坐下,目光平靜地掃過三人,沒有說話,只是端起衛(wèi)兵奉上的茶,輕輕吹了吹。
這沉默比任何質(zhì)問都更令人窒息。劉震東額頭開始冒汗,崔新五眼神閃爍,李處長則下意識地擦了擦眼鏡。
“副總司令,”劉震東忍不住開口,試圖打破這壓抑的氣氛,“不知緊急召見,有何重要軍務?”
張學良放下茶杯,發(fā)出一聲清脆的磕碰聲。
他抬起眼,看向劉震東:
“劉師長,聽說你最近手頭很寬裕,在天津英租界新置辦了一處宅子?是用南京方面給你的那十萬大洋買的,還是用日本人給的活動經(jīng)費?”
劉震東臉色瞬間慘白如紙,嘴唇哆嗦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崔新五猛地站起:“副總司令!這是污蔑!是誰在背后嚼舌根……”
“崔旅長!”張學良打斷他,聲音陡然轉(zhuǎn)厲,如同驚雷炸響,“你的騎兵旅,上個月的軍餉,是你親手發(fā)下去的嗎?還是有一大半,被你扣下,拿去孝敬你在南京的新主子了?!”
崔新五被這突如其來的厲喝震得后退一步,臉上血色盡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