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訊的結果比張宗興預想的更加駭人聽聞。
在“暗火”一處隱秘的地下刑訊室內,經過連夜不休的拷問與心理攻勢,一名被俘的黑龍會小頭目終于精神崩潰,吐露了零碎卻關鍵的信息。
“東亞勞務株式會社……是、是幌子……那些人不是勞工……是‘馬路大’(maruta)……”俘虜涕淚橫流,在極度恐懼下吐出了這個充滿不祥意味的日語詞匯,“……是用于‘特殊防疫研究’的……材料……”
“……研究所有時……會運出一些‘廢棄物’……在吳淞口外?!孛芴幚怼?
盡管信息破碎,但“馬路大”(原意為“圓木”,是日軍731部隊等細菌戰(zhàn)部隊對活體實驗者的蔑稱)和“特殊防疫研究”這些詞語,結合之前“防疫給水部隊”的線索,足以讓張宗興斷定——日本人正在上海,或者說以上海為中轉,進行著慘無人道的活體細菌實驗!
一股冰冷的怒火從腳底直沖天靈蓋,讓張宗興握著審訊記錄的手指關節(jié)捏得發(fā)白。他來自后世的記憶碎片與眼前殘酷的現(xiàn)實重合,勾勒出一幅地獄般的圖景。這不再是簡單的幫會斗爭或情報戰(zhàn)爭,這是反人類的罪行!
“必須阻止他們!必須把這件事公之于眾!”張宗興在密室內來回踱步,聲音因憤怒而微微顫抖。他知道,僅僅摧毀一個中轉據點遠遠不夠,必須找到確鑿的證據,找到那個可能隱藏在上?;蚱渲苓叺貐^(qū)的魔窟。
“阿明帶人繼續(xù)深挖‘東亞勞務’的線路和那個研究所的可能位置?!彼麑μK婉清下令,語氣斬釘截鐵,
“同時,動用我們所有能接觸到的外國記者,特別是那些有良知的西方記者,用最隱晦但最驚悚的方式,向他們透露‘日軍在上海進行非人道人體實驗’的風聲!一定要引起國際輿論的關注!”
他深知,想要扳倒這種層級的陰謀,僅靠江湖力量是遠遠不夠的,必須借助國際視線和道義的壓力。
蘇婉清面色凝重地點頭,她雖不完全清楚“細菌戰(zhàn)”的具體恐怖,但從張宗興前所未有的震怒和“活體實驗”這個詞本身,已能感受到事態(tài)的嚴重性遠超以往。
“我立刻去辦。另外,杜先生和司徒先生那邊,是否需要知會?”
“暫時只告訴他們,我們發(fā)現(xiàn)日軍可能在策劃一次極其卑劣的、針對平民的陰謀,需要他們動用所有力量,協(xié)助查找相關線索,并加強對水源、食品供應等關鍵設施的暗中保護?!?
張宗興沉吟道,在確鑿證據出現(xiàn)前,他需要保持一定程度的保密,以免引起恐慌或被對手察覺。
就在張宗興全力應對這迫在眉睫的生物戰(zhàn)威脅時,千夜紅葉的報復,也以另一種更刁鉆的方式降臨了。
法租界一家由青幫暗中控股、平日頗為熱鬧的戲院,在夜場演出散場時,人群中突然發(fā)生騷亂,有人高喊“起火了!”,引發(fā)恐慌性踩踏。
雖然后來證實只是虛驚一場,但混亂中,仍有數(shù)十人受傷,更有一名負責該區(qū)域治安的華捕探長在維持秩序時被冷槍擊中肩膀,槍手趁亂逃脫。
事件調查結果,毫無意外地指向了幾個與黑龍會有著千絲萬縷聯(lián)系的小混混,但他們一口咬定只是酒后鬧事,對槍擊事件一問三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