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事變引發(fā)的震蕩波持續(xù)沖擊著上海。
短短兩日,這座城市的空氣里仿佛都彌漫著一種焦灼與不安。
租界當(dāng)局宣布宵禁提前,巡捕房的巡邏車呼嘯而過的頻率明顯增加,報紙上的論調(diào)開始出現(xiàn)微妙的分化,親日的報刊隱晦地指責(zé)“張楊叛變”,而一些有骨氣的報紙則在呼吁冷靜與和平解決。
張宗興面臨的局面愈發(fā)棘手。日軍在虹口邊界的存在感越來越強,那種武裝到牙齒的“靜坐shiwei”帶來的壓迫感,遠(yuǎn)比直接的沖突更令人窒息。而千夜紅葉的“軟肋”攻勢,也開始顯現(xiàn)效果。
那位銀行經(jīng)理果然“稱病”請假,幾筆原本約定好的、用于暗中采購藥品和物資的款項被暫時凍結(jié),雖未造成立竿見影的損失,卻像一根卡在齒輪里的細(xì)沙,預(yù)示著潛在的運轉(zhuǎn)失靈。
杜月笙手下那位頭目變得異常沉默,雖未背叛,但往日的那股銳氣明顯受挫。這種源自內(nèi)部、針對軟肋的侵蝕,讓聯(lián)盟的運轉(zhuǎn)平添了幾分滯澀。
“必須打破這個局面!”張宗興在密室內(nèi)踱步,眼神冷冽,“不能讓她一直牽著鼻子走。婉清,我們手上,有沒有能反制她的東西?”
蘇婉清沉吟片刻:“我們掌握了一些黑龍會中層頭目的劣跡和藏身點,但分量不夠,動不了千夜紅葉的根本。除非……能找到她本人,或者那份‘軟肋’檔案的存放地?!?
“那就雙管齊下!”張宗興決然道,“加大對千夜紅葉行蹤的追查力度,同時,讓阿明在追查‘東亞勞務(wù)’之余,分出一組精銳,嘗試潛入黑龍會總部核心區(qū)域,尋找檔案!”
這是一步險棋,但被動挨打只會讓局面更加惡化。
就在這時,一個意外的訪客,通過杜月笙的渠道,請求與張宗興秘密會面——是林墨。
會面地點安排在杜月笙名下另一處極其隱秘的別館。林墨依舊是一身素雅,但眉宇間少了幾分之前的清冷疏離,多了幾分凝重。
“張先生,冒昧打擾?!绷帜_門見山,聲音清晰而穩(wěn)定,
“我知道此刻局勢緊張,長話短說。我在歐洲時,曾與一些反法西斯人士有所接觸,對情報工作略有了解。我注意到近日市面上某些特定化學(xué)品和實驗器材的非正常流通,其最終指向,與你們正在關(guān)注的‘東亞勞務(wù)’有關(guān)聯(lián)?!?
她說著,從隨身的手袋中取出一張折疊的紙片,推到張宗興面前。
“這是一個我在古董圈偶然認(rèn)識的、為日本人做事的掮客,酒后失透露的運輸清單片段和幾個可能的中轉(zhuǎn)倉庫地址。真?zhèn)涡枰銈兒藢?,但或許能節(jié)省你們一些時間?!?
張宗興沒有立刻去碰那張紙,目光銳利地審視著林墨:“林小姐,你為什么要幫我們?你究竟是誰?”
林墨坦然迎上他的目光,沒有絲毫閃躲:
“我是誰并不重要,至少現(xiàn)在不重要。張先生只需知道,我與你們有共同的敵人——那些踐踏文明與人性的侵略者。我?guī)湍銈?,是因為你們在做正確的事,也是在……自救?!?
她頓了頓,補充道:“至于我的動機,你可以理解為,一個不愿看到故國沉淪的中國人,在盡自己的一份力。”
她的回答依舊滴水不漏,但提供的線索卻具有潛在的重大價值。張宗興盯著她看了幾秒,緩緩收起了那張紙。
“林小姐的情報,我們會核實。無論出于何種目的,這份心意,張某記下了?!?
林墨微微頷首,不再多,起身告辭,如來時一般悄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