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
冬日的陰霾仿佛凝固在了黃浦江上空,
濕冷的空氣裹挾著煤煙與江水特有的腥咸氣息,沉甸甸地壓在每個行人的肩頭。
表面的租界繁華之下,一股更加險惡的暗流正在悄然加速。
張宗興并未因與杜月笙、司徒美堂的密談而稍有松懈,反而更加繃緊了神經。
影佐禎昭的“備用方案”如同隱藏在黑暗中的毒蛇,不知何時會暴起傷人。
他將“暗火”的活動轉入更深層,據(jù)點再次分散、轉移,聯(lián)絡方式變得更加隱秘、復雜。
蘇婉清肩上的擔子更重了,她不僅要梳理各方匯集來的海量信息,甄別真?zhèn)?,還要應對那封偽造電文帶來的無形壓力,以及杜月笙那句提醒所帶來的、來自張宗興沉默的審視。
她變得更加沉默,唯有在電臺前敲擊電鍵時,眼中才重新燃起專注的光芒。
趙鐵錘被暫時剝奪了帶隊職責,心中憋著一股火,卻不敢再違逆張宗興。
他將這股勁頭全用在了訓練和警戒上,帶著幾個同樣精力過剩的弟兄,將新?lián)c周圍的每條巷道、每個可能的狙擊點、每條撤離路線都摸得滾瓜爛熟,那雙眼睛瞪得如同銅鈴,恨不得從每個路過的行人臉上看出點蛛絲馬跡。
小野寺櫻依舊安靜地陪伴在他身邊,用她日漸熟練的中文和護理知識,默默照顧著傷員,她的存在,成了這個充滿暴戾之氣的小團體中一抹難得的柔和。
婉容在經歷陳明遠事件后,仿佛一夜之間成熟了許多。
她不再沉浸于傷春悲秋的文字,而是開始更加系統(tǒng)地閱讀蘇婉清悄悄帶給她的各種書籍報刊,試圖從更宏大的視角去理解這場戰(zhàn)爭和自身的處境。
她依舊會在深夜等待張宗興歸來,但不再輕易表露脆弱的情緒,只是將那盞為他留著的燈,擦得更亮了些。
與此同時,杜月笙的勢力網(wǎng)絡也開始高效運轉起來。
他手下的眼線如同無形的觸角,深入巡捕房、工部局、各大商行、碼頭,甚至日本領事館的低級雇員之中。
一些看似不起眼的信息被不斷匯集起來:
日方突然加大了對某些特定藥品、化學原料的采購力度,且采購渠道異常隱秘;虹口幾家原本由日本浪人控制的小型倉庫,近期守衛(wèi)莫名加強,進出貨物多在深夜;公共租界內,幾家與日資關系曖昧的報館,開始連篇累牘地刊登“反英”、“反美”的煽動性文章,試圖制造摩擦……
這些信息碎片被源源不斷地送到張宗興面前。
他與蘇婉清、阿明等人日夜分析,試圖拼湊出影佐下一步行動的輪廓。
“他們似乎在儲備什么東西……不像是常規(guī)的軍火?!卑⒚髦钢幤泛突瘜W原料的清單,眉頭緊鎖。
“輿論上的動作也很不尋常,”蘇婉清補充道,指尖劃過那些充滿火藥味的報紙標題,“像是在為某種沖突制造借口,轉移視線?!?
張宗興目光沉凝,手指在地圖上幾個被標記出的倉庫位置點了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