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東,無名山坳,夜。
“鬼見愁”險徑名不虛傳,一行人幾乎是手腳并用地爬出來的。
暗河刺骨的冰水浸透了單薄的衣衫,峭壁上僅容一腳的窄道幾次都差點讓人墜入深淵。土狗因高燒和傷口感染,在途中永遠閉上了眼睛,被草草掩埋在亂石之下。
山貓的傷勢也加重了,臉色灰敗。
此刻,他們終于找到一處背風的山坳,生了堆小小的篝火,驅散著深入骨髓的寒意和疲憊。火焰跳躍,映照著幾張疲憊不堪、寫滿劫后余生的臉。
沒有人說話,只有木柴燃燒的噼啪聲和遠處不知名野獸的嗥叫。
趙鐵錘抱著膝蓋,坐在離火堆稍遠的地方,低著頭,粗壯的手指無意識地摳著地上的泥土?;鸸庠谒饨欠置鞯哪樕贤断旅髅靼蛋档年幱埃堑腊桃诧@得格外猙獰。
他腦子里反復回放著龍泉鎮(zhèn)后院那一幕:
那個女人驚恐的眼神,噴濺的鮮血,以及后來阿青描述的、如同瘋狗般撲進山里的官兵和黑衣特務。
“娘的……”他低低罵了一句,聲音沙啞,帶著濃重的懊悔。
韓猛挪到他身邊坐下,遞過來一個水囊:“錘子哥,喝口水?!?
趙鐵錘沒接,依舊低著頭:“猛子,俺是不是……又闖大禍了?”
韓猛愣了一下,隨即明白過來,咧了咧嘴,想安慰,卻不知該說什么。
王魁和張石頭也默默圍了過來。
“錘子,”靠在巖壁上休息的雷震,虛弱地開口了,
“事已至此,多想無益。當時那種情況,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由不得猶豫?!?
“可興爺臨走前,千叮萬囑,讓俺接應為主,不準戀戰(zhàn),不準逞強……”趙鐵錘猛地抬起頭,眼睛里布滿血絲,充滿了自責,
“俺當時怎么就……怎么就沒忍住?殺了那女的,惹來這天大的麻煩!連累了大哥你,連累了兄弟們,哎!”
他越說越激動,一拳砸在身旁的巖石上,手背瞬間破了皮,滲出血珠。
“俺這臭脾氣!俺這管不住的破手!”
看著他痛苦自責的樣子,韓猛心中不忍,甕聲甕氣地道:
“錘子哥,你別這么說!要不是你,俺們三個早死在龍泉鎮(zhèn)外邊了!那狗官和地主老財逼得俺們家破人亡,那些人沒一個好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