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頓了頓,目光掃過安沐辰眼底的不甘,語氣又添了幾分沉重:“景陽侯府能安穩(wěn)百年,靠的便是不涉黨爭、中立自守的家訓(xùn)。沈貴妃野心勃勃,三皇子派系樹敵眾多,你此刻向她低頭求藥,便是將整個侯府綁在她的戰(zhàn)車上,他日朝堂變動,我們便是任人宰割的魚肉,百年基業(yè)旦夕傾覆,你祖父臨終前的囑托,你都忘了嗎?”
祖父病榻前的話語猶在耳畔,枯瘦的手指攥著他的手,反復(fù)叮囑中立的重要性,可江晚寧蒼白的面容、牽機引發(fā)作時的苦楚,也在腦海中揮之不去。
安沐辰閉上眼,心頭像是被兩股力量撕扯,一邊是親情與家族重任,一邊是摯愛與道義擔(dān)當(dāng),疼得他幾乎無法呼吸。
“母親,晚寧她……”他再次開口,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哽咽,卻依舊沒能說完一句話。
景陽侯夫人看著他執(zhí)迷不悟的模樣,心頭又氣又急,不再與他多費口舌,轉(zhuǎn)頭對秦風(fēng)吩咐道:“把世子帶回西廂院,派人嚴(yán)加看守,沒有我的命令,不許他踏出院子半步,更不許任何人給他傳遞消息?!?
“是,夫人?!鼻仫L(fēng)應(yīng)聲,指尖微微顫抖,卻還是咬牙加重了力道,與兩名家丁一同架著安沐辰往西廂院走去。
“母親!你不能這樣!你放我出去!”安沐辰奮力掙扎,嗓音陡然拔高,帶著絕望的呼喊,眼眶因急切而泛紅。
他轉(zhuǎn)頭望著景陽侯夫人的背影,希望能喚起母親的一絲惻隱之心,可侯夫人始終背對著他,身形挺拔,未曾有半分動搖,裙擺掃過青磚,留下決絕的痕跡。
一路拖拽至西廂院,房門被重重推開,安沐辰被推搡著進(jìn)了屋,不等他站穩(wěn),門外便傳來落鎖的聲響,“咔嗒”一聲,像是斬斷了他所有的希望。
他沖到門邊,用力拍打著門板,指節(jié)重重撞在木門上,傳來陣陣鈍痛,可他渾然不覺,只是一遍遍高聲呼喊:“開門!放我出去!秦風(fēng),開門!母親!”
門外靜悄悄的,唯有晨霧流動的輕響,沒有任何回應(yīng)。安沐辰拍了半晌,手掌被磨得通紅,嗓音也漸漸沙啞,直至再也發(fā)不出聲音,才無力地靠在門板上,緩緩滑坐在地。
他抬手摸出袖中皺巴巴的禮單,指尖撫過上面的字跡,眼底的光亮一點點黯淡下去,滿心都是對江晚寧的牽掛與擔(dān)憂,還有對現(xiàn)狀的無力與焦灼。
游廊下,景陽侯夫人立在原地,聽著西廂院傳來的呼喊聲,眉頭緊緊蹙起,眼底滿是憂慮。
侍女上前輕聲勸道:“夫人,世子爺也是一時糊涂,您別太動氣,傷了身子?!?
侯夫人緩緩抬手,揉了揉發(fā)脹的太陽穴,語氣疲憊卻帶著堅定:“糊涂?他這糊涂,險些毀了整個侯府??磥恚荒茉偃斡伤@般下去了。”
她抬眸望向遠(yuǎn)處的天際,晨光漸漸穿透晨霧,灑下細(xì)碎的光芒,卻驅(qū)不散她心頭的凝重。
沉吟片刻,她低聲呢喃道:“是該盡快給辰兒定下一門親事了。尋一位門當(dāng)戶對、知書達(dá)理的世家小姐,既能穩(wěn)固侯府根基,也能斷了他這些不切實際的念想,讓他收心顧家,往后再不許這般任性妄為?!?
說罷,她轉(zhuǎn)身往內(nèi)院走去,腳步沉穩(wěn),心中已然開始盤算京中適齡的世家千金,需得是家世清白、性情溫婉之人,方能配得上景陽侯府世子,也能攏住安沐辰的心。
西廂院內(nèi),安沐辰蜷縮在門邊,聽著外面的動靜漸漸消散,心頭的絕望愈發(fā)濃重。陽光透過窗欞灑進(jìn)屋內(nèi),落在他身上,卻帶不來半分暖意。
他知曉母親的性子,一旦決定的事,極少有轉(zhuǎn)圜的余地,此番禁足,不知要到何時才能脫身。
可江晚寧的毒耽擱不起,多拖延一日,便多一分危險,他絕不能坐以待斃,必須想辦法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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