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著一只眼睛的視野過完一整天保安工作,是一種異常煎熬的體驗。李豫的深度感知嚴重受損,走路時經(jīng)常誤判距離,幾次撞上門框。巡邏時更是必須加倍小心,掃地機器人會時不時的撞到走路東倒西歪的李豫,讓他更加鼻青臉腫。
同事們都注意到了他的狀況,但在這家公司似乎并不是很罕見的場景,大家禮貌的關(guān)照李豫挨到了下班。王叔則直接拍拍他的肩:“趕緊去處理,別拖到傷口感染?!?
離開大廈,他坐上免費地鐵,他又回到了老窩棚區(qū)。
熟悉的壓抑感再次籠罩了李豫。與天空城的整潔有序相比,這里擁擠、嘈雜、充滿生活的粗糙感。各種氣味混合在一起——來歷不明的食物的香味、各種工業(yè)垃圾堆積的腐臭、路上亂流的可疑機油的刺鼻味,還有一種地下世界特有的潮濕氣息。
皮特陳的小診所隱藏在一片擁擠的住宅區(qū)中,門上簡單畫著一個扳手——這是地下醫(yī)生的通用標志,懂行的人自然明白。他是李豫一家的老朋友了,父母還在世的時候,皮特陳也偶爾過來坐坐,甚至李豫在學校被霸凌弄瞎安上的舊義眼,也是皮特陳以成本價給李豫做的手術(shù)。
推開門,一股消毒水和金屬混合的氣味撲面而來。診所內(nèi)部狹小且凌亂,各種醫(yī)療器械和殘破義肢四處擺放堆積。此刻,皮特陳正在給幾乎改造義體全身的壯漢更換大腿。
“用力!對,就這樣,再推一下!”皮特陳指揮著,手上動作干凈利落。
那光頭壯漢咬緊鋼牙--真的鋼牙,額頭上的鐵殼顫動了兩下,顯然在承受巨大痛苦,也許他的神經(jīng)系統(tǒng)也應該替換掉,李豫稍顯惡意的吐槽了一句,但卻沒有發(fā)出任何聲音。這個人他好像在酒吧的拳擊臺上見過。
皮特陳注意到了李豫,但沒有立即打招呼,而是專注地完成手頭工作。幾分鐘后,調(diào)試完成的壯漢,轉(zhuǎn)了一筆錢給他,瞪了一眼一直站在旁邊的李豫,推開屋子的門離開了。
“呦,單眼仔?!逼ぬ仃愡@才轉(zhuǎn)向李豫,臉上露出笑容。他看起來有六七十歲的樣子,腦袋上沒有頭發(fā),眼睛是兩顆長長的筒狀義眼,也許有輔助放大的作用吧,雖然自稱“醫(yī)生”,但其實沒有正規(guī)執(zhí)照,全靠多年大伙信任給他動手術(shù)的經(jīng)驗和自學成才。
自從在這換上義眼之后,皮特陳就一直喊他單眼仔。
“陳叔,眼睛壞了,有個新的幫忙換上。”李豫指了指自己空洞的眼窩。
皮特陳湊近檢查了一下傷口,嘖嘖兩聲:“小事,很快就好?!彼麖牟粏柺軅脑颍@是他能活到老的一點小小的經(jīng)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