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的“安生日子”,在赤焰軍團基地這個精致的牢籠里,僅僅維持了不到兩天。
這兩天里,時間仿佛變得粘稠而緩慢。李豫和林依的活動范圍被嚴格限制在那棟金屬住所及其周圍五十米的狹小區(qū)域內(nèi)。每天有固定的時間,一名沉默的自由軍戰(zhàn)士會送來味道寡淡但能填飽肚子的合成食物。透過那扇小小的觀察窗,可以看到外面基地日復一日的運轉(zhuǎn),聽到遠處隱約傳來的訓練號令和機械轟鳴,一切都秩序井然,卻也冰冷得令人窒息。
李豫大部分時間都待在客廳,嘗試通過有限的俯臥撐和深蹲來保持身體狀態(tài),同時也在不斷梳理著混亂的思緒。里德爾的話像冰冷的鎖鏈,纏繞在他的心頭?!坝袃r值的戰(zhàn)利品”、“研究對象”——這些詞語所代表的含義,他再清楚不過。他就像一只被關(guān)在玻璃箱里的稀有昆蟲,被不同的人用放大鏡仔細觀察,評估著其甲殼的硬度、毒液的成分,以及……能被如何利用。
林依則顯得異常安靜。她要么坐在李豫旁邊,學著他的樣子做一些簡單的拉伸,要么就站在窗邊,一動不動地看著外面,黑色的眼眸里映著蒼白的人造光,看不出任何情緒。李豫知道,她是在用她自己的方式感知著環(huán)境,評估著潛在的危險。她的存在,是這片冰冷壓抑中,唯一能讓他感到一絲暖意和安心的源泉。
而李二,這只被賦予了聒噪本能的火星鸚鵡,則成了這死寂空間里唯一的“活躍分子”。它似乎完全適應了當前處境,或者說,它的思維邏輯里根本沒有“危險”和“壓抑”這種概念。此刻,它正站在林依的肩膀上,撲扇著偽裝成機械材質(zhì)的翅膀,用它那帶著電流雜音的嗓子,進行著一項它自認為至關(guān)重要的“教學任務”。
“……他媽的!”李二模仿著某個不知名太空海盜或者下層區(qū)混混的語氣,字正腔圓。
“……狗娘養(yǎng)的!”
“……蠢得像一坨沒編譯完的代碼!”
林依聽著,黑色的眼眸里帶著純粹的困惑,她似乎在努力理解這些詞匯組合在一起的含義,以及它們應該在何種情境下使用。她偶爾會偏過頭,看向肩膀上唾沫橫飛的李二,眼神像是一個面對超綱習題的學生。
李豫坐在對面,嘴角微微抽搐。他看著李二那副“傾囊相授”的架勢,又看看林依那副認真學習的模樣,內(nèi)心陷入了巨大的掙扎。一方面,他覺得讓林依學這些烏七八糟的東西實在有傷風化;另一方面,他又覺得,在這個操蛋的世界里,多掌握幾種“交流”方式,似乎也未必是壞事……至少,在某些特定場合,一句精準的臟話可能比任何道理都管用。
就在他猶豫著是該出聲制止,還是干脆捂上耳朵假裝沒聽見的時候——
“咔噠?!?
熟悉的金屬門鎖滑開聲,猝不及防地打斷了室內(nèi)這詭異又荒誕的“教學”氛圍。
李豫的心臟條件反射般一緊,剛剛升起的那一絲絲糾結(jié)瞬間被警惕取代。他抬起頭,看到索菲亞再次站在門口。她的表情比上次更加嚴肅,紅發(fā)依舊束得一絲不茍,眼神銳利得像剛磨好的軍刀。
李二瞬間收聲,電子眼的光芒都黯淡了幾分,把自己偽裝成一坨真正的廢鐵,縮在林依的頸窩處。
“李豫,”索菲亞的聲音沒有任何鋪墊,直接得像一顆出膛的子彈,“司令要見你?!?
又見?
李豫的心沉了下去。距離上次見面才過去兩天,里德爾再次召見,絕不會是為了寒暄或者關(guān)心他的飲食起居。一股強烈的不祥預感攫住了他。
他看了一眼林依,她也已經(jīng)轉(zhuǎn)過身,正靜靜地看著他,眼神里沒有了上次那種想要跟上的沖動,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沉的、幾乎化為實質(zhì)的擔憂。她似乎也從這頻繁的召見和索菲亞凝重的表情中,嗅到了不同尋常的危險氣息。
李豫對她努力擠出一個安撫的笑容,盡管他自己心里也沒底?!暗任一貋??!彼貜椭洗蔚脑?,聲音卻比上次更干澀。
這一次,他甚至沒有多余的眼神交流,只是沉默地站起身,跟著索菲亞走出了房門。他知道,任何詢問都是多余的,答案只能在那個看似書房實則審判室的地方尋找。
運輸車再次行駛在基地冰冷的通道中,窗外的景象飛速倒退,李豫卻無心觀看。他的大腦飛速運轉(zhuǎn),試圖猜測里德爾這次的目的。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新的證據(jù)?還是失去了耐心,準備采取更直接的手段?
再次踏入那間安靜得過分書房,里德爾依舊坐在那張寬大的辦公桌后。他今天穿了一件墨綠色的高領(lǐng)衫,襯得他金色的短發(fā)和碧藍的眼眸更加醒目。與上次不同的是,他面前攤開著幾個閃爍著不同數(shù)據(jù)的終端屏幕,屏幕上快速滾動著一些李豫看不太清的信息流。
他沒有抬頭,只是伸手指了指對面的椅子。
李豫沉默地坐下,感覺那把椅子比上次更加冰冷堅硬。
索菲亞依舊退到一旁侍立,但她的站姿比上次更加緊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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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間里只剩下終端屏幕數(shù)據(jù)刷新時微弱的滋滋聲,以及李豫自己有些過速的心跳聲。這種沉默帶著巨大的壓力,仿佛無形的潮水,一點點淹沒他的呼吸。
終于,里德爾抬起了頭。他那雙碧藍的眼眸這次沒有帶著微笑,而是如同兩口結(jié)了冰的深井,直直地看向李豫,沒有任何寒暄,沒有任何鋪墊,開口的第一句話,就如同驚雷般在李豫耳邊炸響:
“燭龍先生,考慮得如何了?是否愿意正式加入自由軍,為人類的解放事業(yè)貢獻你的力量?”
“燭龍”!
這個代號,像一把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了李豫的神經(jīng)上。他的瞳孔猛地收縮,全身的血液似乎在這一瞬間凝固了。大腦一片空白,只剩下這兩個字在瘋狂回蕩。
他……他怎么知道?!
荷魯斯說過,他的真實身份并未暴露!無面人替他掩蓋了imd事件的真相!天空城的通緝令上只有代號和變身后的模樣!他是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