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廣廈大廈b7層保安部休息室。

氣氛比往日要沉悶一些。啞巴坐在他的老位置上，沉默地擦拭著那把改裝過的重型脈沖buqiang，動作比平時更加緩慢和用力，仿佛要將某種無形的壓力連同槍械上并不存在的污漬一同磨去。

當李豫走進休息室時，啞巴立刻抬起了頭。他那張慣常沒什么表情的臉上，此刻卻帶著一種復雜難的情緒，有感激，有后怕，也有深深的憂慮。他放下手中的槍和保養(yǎng)布，站起身，邁著沉重的步子走到李豫面前。

他沒有說話，只是伸出那只布滿老繭和疤痕的大手，手里緊緊攥著一張不記名的黑金卡。卡面是啞光的黑色，邊緣有著細微的磨損，顯然有些年頭，里面存儲的可能是他多年省吃儉用、執(zhí)行各種灰色任務積攢下來的“家底”。他直接將卡遞向李豫，動作有些僵硬，眼神里卻帶著不容拒絕的懇切。

李豫看著這張黑金卡，愣了一下，隨即明白了啞巴的意思。這位沉默寡的同事，是在用他所能想到的最直接、也可能是他所能拿出的最貴重的方式，來表達對昨晚之事的感謝。

李豫心里涌起一股暖流，但更多的是一種哭笑不得的無奈。他伸出手，沒有去接那張卡，而是輕輕將啞巴的手推了回去。

“啞巴哥，別這樣?！崩钤u了搖頭，臉上露出一個真誠的、帶著點安撫意味的笑容，“我答應她的條件，不單是為了你和小玲。那個蔚奧萊特……夜影，她雖然危險，但和她搭上關系，未必完全是壞事。她畢竟是天空城數(shù)一數(shù)二的黑客，這個人情，她記下了，將來總有能用得上的時候?！?

他拍了拍啞巴肌肉虬結(jié)的手臂，語氣輕松了些：“這錢你留著，給小玲多買點好吃的，或者給她存著。以后用錢的地方還多著呢?！?

啞巴看著被推回來的黑金卡，又看了看李豫那雙平靜而坦誠的眼睛，嘴唇囁嚅了幾下，最終還是沒有說出什么。他只是重重地點了點頭，將黑金卡小心翼翼地收回貼身的衣袋里，然后用那只大手，用力地、帶著感激地捏了捏李豫的肩膀。一切盡在不中。

李豫說得沒錯，和蔚奧萊特這樣的人產(chǎn)生交集，風險與機遇并存。而他沒想到的是，這個“將來”來得如此之快。

就在當天下午，李豫正無所事事地翻看著賞金任務列表，琢磨著是不是該接個任務活動一下筋骨，順便測試一下掌控半龍化力量后，自己的水平能達到哪個賞金獵人層級時，一條經(jīng)過多重加密的信息，悄無聲息地潛入了他的腦插接收通道。

信息的內(nèi)容極其簡潔，只有一個時間，一個地點，以及一串用特殊字符拼成的、不斷變換的驗證密鑰。

時間：今晚二十一點。

地點：下城區(qū)，鐵銹帶，第七巷道，“漏壺”酒吧。

是蔚奧萊特。

李豫看著這條信息，眼神微凝。她的動作果然很快，而且行事風格一如既往的謹慎隱秘。這個“漏壺”酒吧，正是之前王叔為了救治小張，秘密召集黑客“夜影”、黑市醫(yī)生“電鋸”和芯片販子“老金”進行會診的那個不起眼的小酒吧。看來那里是蔚奧萊特信得過的據(jù)點之一。

她沒有給李豫任何準備或者猶豫的時間，直接定下了見面的時間和地點，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強勢。

李豫沒有回復，也無法回復這條加密信息。他關閉了信息界面，靠在椅背上，閉上眼睛。腦海中閃過昨晚倉庫里蔚奧萊特那雙桀驁又帶著一絲妥協(xié)的綠色眼眸，以及她那價值兩億信用點的懸賞令。

“幫忙的具體內(nèi)容，下次單獨告訴你。”

現(xiàn)在，“下次”到了。

夜晚二十點五十分，李豫獨自一人出現(xiàn)在了目標地點。

循著上次來過的記憶，穿過數(shù)道銹蝕的鐵門。

一股混合了劣質(zhì)酒精、汗臭和某種電子元件過熱味道的熱浪撲面而來。李豫側(cè)身閃了進去。

目光快速掃過混亂的大廳，很快便鎖定了位于酒吧最里面角落的一個卡座。那里是整個酒吧光線最暗、也相對最安靜的位置。

一個身影獨自坐在卡座的陰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