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格雷拉特家的藍(lán)彌花在晚風(fēng)中輕輕搖曳，預(yù)示著又一個春天的到來。
「在看什么？」
塞妮絲的聲音打破了這份寧靜。
梅茵望著窗外。
「新的春天?！?
塞妮絲將羊毛披風(fēng)搭在他肩頭。
梅茵沒有回頭。
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花香。
「明天要帶魯?shù)铣鲩T？」
塞妮絲問。
「嗯。」
「他會害怕的?！?
「我知道?！?
「你打算怎么做？」
「面對?！?
「面對？」
塞妮絲重復(fù)著這兩個字。
「他需要面對?！?
梅茵的語氣很平靜。
塞妮絲沉默了。
她了解自己的兒子。
他總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會陪著他?！?
梅茵補充道。
塞妮絲笑了。
「那就好?！?
她輕輕撫摸著梅茵的頭發(fā)。
「早點睡吧?！?
「您也一樣?！?
塞妮絲轉(zhuǎn)身離開了房間。
梅茵依舊望著窗外。
月光灑在他的臉上。
—————芬格爾線—————
清晨，陽光透過窗簾灑進房間。
魯?shù)蠟跛瓜窬呤レ`魂的木偶，任由梅茵拽著衣領(lǐng)向外拖行。耀眼的陽光在視線中不斷放大，少年蒼白的指節(jié)死死扣住門框，仿佛那道木門外蟄伏著噴火的赤龍。
魯?shù)暇o閉雙眼，似乎這樣就可以逃避出門的命運。
他緊緊抓住梅茵的衣角。
被強行塞進天光里的少年踉蹌兩步，睫毛如垂死的蝶翅輕顫。濕潤的泥土氣息漫過鼻腔，遠(yuǎn)處傳來布谷鳥的啼鳴，某種溫暖正從交握的掌心汩汩涌入血脈。
「我……我害怕。」
魯?shù)系穆曇艉苄 ?
「我知道?！?
梅茵停下腳步。
他轉(zhuǎn)過身，看著魯?shù)稀?
「看著我?！?
魯?shù)蠟跛挂汇?，緩緩睜開雙眼。
「沒事的?！?
梅茵的聲音很輕柔。
「有我在?！?
魯?shù)系纳眢w還在顫抖。
但他開始慢慢平靜下來。
「深呼吸?！?
梅茵說。
魯?shù)险兆隽恕?
他呼吸了幾次。
臉色漸漸恢復(fù)了一些。
「現(xiàn)在，看著前面?！?
梅茵指著遠(yuǎn)方。
「那里有什么？」
魯?shù)享樦芬鹗种傅姆较蚩慈ァ?
他看到了一片綠色的田野，還有一些正在玩耍的孩子。
今天的溫度不算灼熱，微風(fēng)吹過給兩人身上帶來一絲涼意，出門便是金黃的稻麥，農(nóng)夫們正在耕作，也有同齡的小孩正在玩耍。
晨露未曦的稻田舒展成翡翠海洋，農(nóng)人的吆喝與孩童笑鬧編織成鮮活的歌謠。
「田野……還有孩子?！刽?shù)险f。
「是的?！姑芬鹫f，「那是真實的世界?！?
「但……但我害怕?！?
魯?shù)系穆曇粲珠_始顫抖。
「我雖然不知道你害怕什么?！姑芬鹫f，「但你不能一直逃避，你必須面對它?！?
「只有面對它，你才能戰(zhàn)勝它。」
梅茵走到魯?shù)厦媲啊?
他伸出手。
輕輕地握住魯?shù)系氖帧?
「相信我?！姑芬鹫f，「我可以幫你?！?
梅茵帶著他走出一大片樹蔭，那一刻，魯?shù)细杏X眼前的世界都明亮了起來。
陽光穿透云層那瞬，梅茵恰好轉(zhuǎn)身，風(fēng)揚起他金莎幔般的金發(fā)，千萬縷光絲在空中綻成光輪。
逆光中回望的側(cè)臉鍍著晨曦，淡金發(fā)絲如同圣殿垂落的金線，在晨風(fēng)里織就流動的光幕。
魯?shù)峡粗芬鹕碛啊?
他的心中充滿了感激。
他知道，他這個世界的哥哥，真真正正的幫助了他。
「走吧?！?
—————芬格爾線—————
羅爾茲家木門前。
晨露順著橡木門楣滴落，在梅茵深褐色的披肩上暈開水痕。他小心翼翼卸下背帶，讓蜷縮在自己背后熟睡的魯?shù)匣湓陂T廊干草堆上。五歲孩童的睫毛在晨光中顫動，嘴角還掛著晶亮的口水。
畢竟還只是個小孩子的身體嘛，嗜睡也實屬正常。
叩門聲驚起檐下白喉雀。
「吱——」
漆面斑駁的木門裂開縫隙，開門的并不是羅爾茲家的太太，而是年僅三歲，剛剛學(xué)會說話不久的希露菲。
「嗚啊——」
緋紅色瞳孔在門縫間倏然放大。頂著蒲公英般青綠色亂發(fā)的小腦袋猛地縮回，屋內(nèi)傳來陶罐傾倒的脆響。
希露菲看到門外的梅茵后直接往屋里跑去。
我有這么可怕嗎？
梅茵一時竟然有些不自信了。
「唔……哥哥，這是哪里？到家了嗎？」躺在地上睡覺的魯?shù)媳幌Ｂ斗频慕新暢承蚜恕?
「這里是羅爾茲叔叔家，他是父親的好朋友，今天主要是帶你來混個臉熟，一會禮貌一點?！?
梅茵把魯?shù)蠌牡厣侠似饋怼?
「知、知道了啦！」魯?shù)匣琶ε拇蛘礉M草屑的短褲，泛紅的耳尖出賣了他的緊張。自從重生以來，與陌生人交流仍是這位前社畜最大的夢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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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
一個低沉的聲音從屋里傳來。
「是我，梅茵?！?
梅茵回答。
春日暖陽正勾勒出長耳族特有的尖耳輪廓。背著樺木長弓的羅爾茲微微挑眉，青灰色瞳孔掃過兩個不速之客。
「咦？你們是保羅先生家的孩子嗎？」
「初次見面，羅爾茲叔叔，我是梅茵烏斯·格雷拉特，這是我的弟弟，魯?shù)蠟跛??！姑芬鹦辛藗€標(biāo)準(zhǔn)的騎士禮。
「啊，你…你好，我是魯?shù)蠟跛埂じ瘛窭桌?，很……高興見你?！刽?shù)线€是有些緊張，畢竟他已經(jīng)很久沒有和陌生人講話了。
羅爾茲朝魯?shù)仙斐鍪帧?
『誒？這是什么新型的打招呼方式……』
魯?shù)嫌行┖ε屡c陌生人接觸。
「嗯嗯，不必拘謹(jǐn)，你和你哥哥都是很有禮貌的好孩子哦?！沽_爾茲低笑時，左頰新月形傷疤隨之舒展。他側(cè)身讓出通路，晨風(fēng)卷著藥草清香撲面而來——躲在父親皮甲后的綠發(fā)幼女正攥著衣角，粉嫩耳尖隨抽氣聲輕輕顫動。
「那個……羅爾茲叔叔，剛才那個孩子是……」梅茵明知故問道。
「啊…那是我的女兒，希露菲葉特，來，露菲，出來打個招呼?！沽_爾茲讓開一個身位，露出在后面一臉不知所措的希露菲。
「嗚……你…你好，我是希露菲葉特，請……多多指教?！?
希露菲躲在羅爾茲身后，露出半張臉，有些怕怕的看著梅茵。
羅爾茲疑惑地看著身后的希露菲。
「希露菲，怎么了？」
希露菲緊緊抓住羅爾茲的衣角，她的身體微微顫抖。
「他……他們……」
希露菲的聲音很小。
「他們是不是魔族……像媽媽講的那些書里面的一樣！」
「希露菲，別胡說?！?
羅爾茲皺了皺眉。
他知道希露菲從小就害怕魔族，但梅茵和魯?shù)喜⒉皇悄ё濉?
「他們不是魔族?！?
梅茵走到希露菲面前，蹲下身子，看著希露菲的眼睛。
「別害怕?！?
梅茵的聲音很輕柔。
「我們不是壞人?！?
希露菲依舊有些害怕。
但她開始慢慢放松下來，仔細(xì)地看著梅茵和魯?shù)?，發(fā)現(xiàn)他們并沒有什么特別的地方。
「你……你們……」希露菲的聲音依舊很小，「你們是誰？」
梅茵碧眸微瞇，悄然退后半步，在魯?shù)弦荒樃屑さ哪抗庀?，將魯?shù)贤频搅饲懊妗?
與那雙受驚小獸般的紅色眼眸撞個正著。
「你…你好，我是魯…迪烏斯·格雷拉特，可以和你做朋友嗎？」少年喉結(jié)滾動，前世爛熟于心的搭訕技巧在純真注視下土崩瓦解。當(dāng)他顫抖著伸出右手時，指尖突然傳來般的觸感——希露菲竟主動將手貼了上來！
「朋...友？」稚嫩嗓音裹著蜜糖般的期待。魯?shù)细杏X心跳漏了半拍，前世三十四年人生從未體驗過的治愈感順著指尖直沖天靈蓋。在他身后，梅茵正對著虛空比出勝利手勢。
他有些笨拙地對希露菲笑了笑。
很好，魯?shù)虾桶讒尩挠颜x初步建立了，既然這樣，藍(lán)媽我就不客氣的收下了！
梅茵在心中竊喜。
羅爾茲的箭囊發(fā)出危險摩擦聲。
「羅爾茲叔叔，希露菲的母親呢？」梅茵適時打斷某位父親飆升的殺氣。
「今天聽說羅亞那邊有其他地方的商會過來，所以她母親一早就出門了?！?
羅爾茲看著在不遠(yuǎn)處撒歡的兩人，心里莫名有些不自在。
「誒？羅爾茲叔叔今天不是要去森林那邊巡邏嗎？帶著希露菲沒問題嗎？」梅茵指了指在和魯?shù)贤骠[的希露菲。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嘛?！沽_爾茲將箭袋背上，忽然想到一個好主意。
「希露菲，過來一下?！沽_爾茲朝希露菲招了招手。
「父親大人，怎么了嗎？」希露菲跑到羅爾茲跟前，臉上興奮的神色，顯然還沉浸在剛交到朋友的喜悅。
嘖，為什么突然發(fā)現(xiàn)那個黃毛小鬼怎么這么不順眼呢。
羅爾茲看了眼魯?shù)系?。「露菲，今天爸爸就不帶你去了，你和魯?shù)纤麄內(nèi)ネ姘桑顼埲ケＡ_叔叔家吃，晚上我再去接你，好嗎？」
「好！」
希露菲歡呼著撲進魯?shù)蠎牙?，完全沒注意父親瞬間石化的表情。梅茵憋笑望向天際，那里正有只孤鷹掠過云層，像極了某位精靈游俠此刻的凄涼背影。
就這樣，三小只在外邊玩了一個上午，只不過大多數(shù)都是魯?shù)虾拖Ｂ斗圃诨?，梅茵就像個保鏢一樣跟著。
中午吃飯時，保羅看著有些羞澀的希露菲一臉懵逼，不是，你們倆兄弟擱這給我表演大變活人呢？！
保羅挑眉示意梅茵必須給自己一個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