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龍歷413年的冬雪格外綿長,即便已經入春,天氣也依舊寒冷,壁爐里的火焰噼啪作響,將積雪映照的窗格染上一層暖金色,仿佛為這個飽經風霜的夜晚鍍上了一層虛假的溫馨。
圍獵歸來的晚餐格外豐盛,烤鹿肉的油脂香氣混合著松木的清香,幾乎要將冬夜的寒意徹底驅散。
保羅正眉飛色舞地端著麥酒杯,唾沫橫飛地向塞妮絲講述自己如何用一招北神流·終焉裁決崩滅斬……的變招,從冰甲熊的爪下“拯救”了整個狩獵隊。
當然,他理所當然地忽略了自己被那頭熊一巴掌扇飛了十幾米,最后還是靠梅茵的藤蔓陷阱和魯迪的土墻才創(chuàng)造出絕殺機會的事實。
“親愛的,你是沒看到!那家伙的爪子就跟攻城錘一樣!但我,你丈夫,臨危不亂,瞧準了它魔石的縫隙,一劍……”
塞妮絲只是微笑著,溫柔地往他那空了一半的盤子里添上幾塊烤得焦香的土豆,眼神里的寵溺和無奈,是這個家維系了數年的粘合劑?!笆鞘鞘?,我們的大英雄,快吃吧,不然菜要涼了。”
魯迪烏斯正埋頭苦干,為這難得的安寧而感動。
希露菲則小口小口地吃著東西,時不時偷偷看一眼魯迪豪邁,臉頰上泛著可愛的紅暈。
一切都顯得那么完美,完美得像是一部即將迎來最終話的日常番。
然而,人生這玩意兒,從來就不是什么治愈系動畫,它更像是一部由jjxx,虛淵玄和岡田麿里聯手打造的原創(chuàng)劇,你永遠不知道下一秒會端出怎樣的“驚喜”。
莉莉雅將最后一個餐盤擦凈放入櫥柜,蒸汽從洗碗池騰起,模糊了鏡片下緊繃的眉眼。
聽著身后的歡聲笑語,她慢慢擦干手上的水漬,像是下定了什么決心。
有些事是隱藏不下來的。
于是,她挑了一個晚飯后的時間,看著洗干凈的碗筷,莉莉雅深吸了一口氣,折身走出廚房來到了眾人面前。
這個行為引起在飯桌上互相聊天說話的眾人注視。
餐桌上,保羅正用面包屑逗弄塞妮絲隆起的小腹,褐發(fā)垂落在妻子肩頭。
梅茵已經能猜到是什么事情了,直接把魯迪攆了出去。
魯迪:?
塞妮絲眨了眨眼。
「話說...莉莉雅今天是不太舒服么?我看你從剛才吃飯的時候臉色就不太好呢?!?
莉莉雅飛快地瞥了眼桌子旁詫異看著她的保羅,躲開了梅茵的視線,她深深吸了口氣,眼鏡后的瞳孔十分平靜,低頭向塞妮絲鞠躬道。
「夫人,老爺,梅茵少爺,魯迪烏斯少爺,我……我有一件事情,必須向各位坦白」
保羅臉上的笑容僵住了,他下意識地看向塞妮絲,卻發(fā)現妻子臉上那溫柔的表情也凝固了。
空氣仿佛在這一刻被抽空,只剩下壁爐里火焰燃燒的噼啪聲,顯得格外刺耳。
梅茵放下了手中的刀叉,內心毫無波瀾,甚至有點想打哈欠。
他并沒有阻止這件事。
因為他知道,阻止了這件事,那個有著一頭柔順紅發(fā)、穿著女仆裝,(這條劃掉)名為愛夏的女孩,就不會來到這個世界。
為了一個未曾謀面的妹妹,犧牲掉母親暫時的幸?!@筆賬,無論怎么算,都讓他覺得自己像個徹頭徹尾的混蛋。
魯迪烏斯此時的腦子里仿佛有十個豪雷積雨云同時炸開。他那張沾著肉汁的小臉瞬間凝固,嘴巴張得能塞下一個雞蛋。
騙人的吧?這展開也太……太典了!這不是自己上輩子看過的那些狗血倫理劇的經典橋段嗎?父親出軌了女仆?還是在母親懷孕的時候?雙倍的快樂,啊呸,是雙倍的背叛!他三十四年的人生(neet生涯為主)價值觀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沖擊。
希露菲的小臉也瞬間失去了血色,她有些驚恐(?)地看看面前的莉莉雅,又看看臉色煞白的塞妮絲,不知所措地抓緊了魯迪的衣角。
「我……」莉莉雅深吸一口氣,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終于吐出了那句足以引爆整個格雷拉特家的炸彈。
「...非常抱歉,我懷孕了。」
保羅的表情,精彩得如同調色盤。先是震驚,然后是錯愕,接著是恐慌,最后化為一片死灰。
他張了張嘴,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那雙平日里總是閃爍著自信光芒的綠色眼眸,此刻只剩下無盡的躲閃和心虛。
全場最平靜的,除了內心早已演練過無數遍的梅茵,就是塞妮絲。
她緩緩地,一寸一寸地轉過頭,視線越過餐桌,落在了丈夫的臉上。她的眼神里沒有憤怒,沒有歇斯底里,只有一種深不見底的、冰冷的失望。那眼神,比窗外的暴風雪還要寒冷。
「什么時候的事?!?
塞妮絲的聲音很輕,卻像一柄重錘,狠狠砸在每個人的心上。
「三個月前圍獵歸來那幾天?!估蚶蜓诺溺R片蒙著霧氣,「老爺醉得厲害,說夢見少爺們在魔大陸遇險......」她的聲音被保羅猛然起身帶翻的椅子掐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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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茵的指甲掐進掌心,袖白雪刀鞘在斗篷下發(fā)出細微嗡鳴。
他知道保羅每年的雪夜都會做那個噩夢——夢見轉移事件中失去所有家人。
他的轉生已經影響了太多,人神說不定已經通過其他人注意到了他。
保羅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連忙點頭:「是……是的,塞妮絲!我當時真的……我太擔心孩子們了,腦子一片混亂,我……」
「閉嘴。」
塞妮絲的聲音依舊平靜,但那份平靜之下,是即將噴發(fā)的火山。她沒有看保羅,甚至沒有再看莉莉雅,只是緩緩地站起身,用手輕輕托著自己隆起的腹部。
那一瞬間,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魯迪甚至覺得,母親下一秒就會拿起桌上的餐刀,上演一出“北境愛情故事之血色晚餐”。
然而,塞妮絲只是深吸了一口氣,將那幾乎要溢出眼眶的淚水硬生生逼了回去。她維持著一個貴族夫人最后的、也是最脆弱的體面。
「保羅·格雷拉特。」她一字一頓,念出了丈夫的全名,「去書房,跪著。沒有我的允許,不準出來?!?
「塞妮絲,我……」
「去。」
那一個字,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保羅的肩膀垮了下來,像一只斗敗的公雞,灰溜溜地站起身,在三個孩子復雜的目光中,狼狽地走向了書房。
大廳里恢復了死一般的寂靜。
塞妮絲走到跪在地上的莉莉雅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這位溫柔善良的女主人,此刻的眼神卻像淬了冰的利刃。
「你……也回你自己的房間去?!顾D了頓,補充道,「剩下的事……明天再說……」
說完,她不再看任何人,挺直了背脊,一步一步,走上了樓梯。
那背影,堅強得令人心碎。
直到塞妮絲的身影消失在樓梯拐角,魯迪才敢大口喘氣。
他看著梅茵,嘴唇哆嗦著:「大哥……這……這到底……」
「吃你的飯。」梅茵將一塊面包塞進他嘴里,聲音冷得像冰,「小孩子別管大人的事?!?
他嘴上這么說,但握著刀叉的手,指節(jié)已經因為用力而泛白。
憤怒嗎?當然。
他憤怒于保羅的懦弱和不負責任,憤怒于他再一次傷害了那個全心全意愛著他的女人。
但更深層的,是他對自己的憤怒。
他明明知道劇情,明明有無數種方法可以旁敲側擊地阻止這一切。
只要在那個夜晚,隨便找個借口把保羅灌醉,或者把保羅拉出來擊(劃掉)練個一晚上的劍……一切都可以避免。
但他沒有。
為了一個虛無縹緲的“命運力”,為了一個還未出生的“角色”,他選擇了袖手旁觀。
這種感覺,就像是親手將刀遞到了父親手里,然后眼睜睜地看著他刺向母親的心臟。
「真是……爛透了啊……」梅茵低聲自語,不知道是在說保羅,還是在說自己。
—————芬格爾線—————
是夜,雪下得更大了。
狂風呼嘯,像是無數冤魂在窗外哭號。
格雷拉特家陷入了一種詭異的沉寂,連保羅和塞妮絲那棟隔音效果堪比紙糊的臥室,今晚也安靜得可怕。
梅茵毫無睡意。
>gt;他悄無聲息地走出房間,來到二樓的走廊。母親的房門虛掩著,一絲微弱的燭光從門縫里透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