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如同沉入深海的鐵錨,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猛地向上拉扯。
眼皮,好重……
我費(fèi)盡了全身的力氣,才勉強(qiáng)……睜開了一條縫。
模糊的光影中,我看到了。
我看到了一張臉。
一張……我不認(rèn)識的、漂亮得有些過分的……女人的臉?
她有著一頭很長的、在昏暗的燈光下依舊泛著淡金色光澤的頭發(fā)。
她的皮膚很白,五官精致得像人偶。
她的眼神……很冷。
那雙青色彩虹琉璃般的眼眸,正居高臨下地、淡漠地注視著我。
她的手,正按在我的額頭上。
一股溫暖的、讓人昏昏欲睡的舒適感,正從她的掌心,源源不斷地傳來。
是……是她救了我嗎?
不,不對!
諾倫!
我的女兒!
我的視線,艱難地越過這個(gè)陌生的“女人”。
我看到了。
我看到我的諾倫,我那小小的、可憐的女兒,正被另一個(gè)穿著黑色斗篷的、看不清樣貌的白發(fā)小女孩,擋在了身前。
諾倫的臉上,掛著淚痕,那雙總是充滿了不安的小眼睛,此刻,正驚恐地、死死地瞪著眼前這個(gè)按著我頭的……長發(fā)女人!
她想……保護(hù)我?
這個(gè)念頭,如同烙鐵狠狠地燙在了我的心上!
憤怒!
無邊的憤怒,瞬間沖垮了我那因?yàn)槠v而變得遲鈍的理智!
可惡!
這個(gè)女人是誰?!
她想對諾倫做什么?!
想對我們父女做什么?!
我掙扎著,想要從這張?jiān)撍赖拈L椅上爬起來。
我想要……我想要拔出我的劍,把這個(gè)膽敢威脅我女兒的家伙,碎尸萬段!
“呃……”
然而,我剛一動,一股劇烈的、仿佛要將我的大腦撕裂般的頭痛,便猛地襲來。
我只能發(fā)出一聲無力的、沙啞的呻吟。
可惡!
動??!
我的身體!
快給我動起來??!
就在我因?yàn)闊o力而感到絕望的時(shí)候,那個(gè)按著我頭的“女人”,似乎察覺到了我的清醒。
她緩緩地……收回了手。
然后,我聽到她用一種……我這輩子都忘不了的、清冷的、帶著一絲戲謔的、平淡的語調(diào),緩緩開口。
“喲,老爹?!?
“看來你還沒癡呆到晚期嘛?!?
“至少……還知道心疼諾倫?!?
〔第三人稱視角〕
“喲,老爹?!?
梅茵的聲音平淡無波,仿佛在評論今天的天氣。
他緩緩地收回了那只還散發(fā)著翠綠色光芒的手,看著那個(gè)掙扎著想要坐起來,但又因?yàn)轭^痛而齜牙咧嘴的保羅,嘴角勾起一抹幾不可察的、充滿了惡趣味的弧度。
“看來你還沒癡呆到晚期嘛?!?
“至少……還知道心疼妹妹啊?!?
這番堪稱“大逆不道”的發(fā),讓在場的所有人(除了依舊面癱的澪),都齊齊倒吸了一口涼氣。
尤其是洛琪希,她感覺自己的心臟都快要從嗓子眼里跳出來了。
『梅茵你這個(gè)笨蛋!有你這么跟自己剛醒過來的老爹說話的嗎?!你這是想再把他給氣暈過去嗎?!』
她在心中瘋狂哀嚎,已經(jīng)開始盤算著,如果保羅下一秒拔劍kanren,自己是該先用“水墻術(shù)”擋一下,還是直接用“霜擊”把梅茵凍起來,讓他少說兩句了。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保羅在聽到這番話后,非但沒有像預(yù)想中那樣暴跳如雷,反而……愣住了。
他那雙因?yàn)殚L期酗酒和憂慮而顯得有些渾濁的眼睛,死死地、一眨不眨地,盯著梅杜因那張俊秀得有些過分的臉。
仿佛……想要從那張既熟悉又陌生的臉上,找出一些……他記憶中的痕跡。
“爸爸!”
一聲帶著哭腔的、充滿了驚喜的呼喊,打破了這詭異的寂靜。
諾倫再也忍不住了,她掙脫了澪那象征性的“阻攔”(其實(shí)澪壓根就沒用力),像一只乳燕投林般,撲到了保羅的懷里,放聲大哭起來。
“嗚嗚嗚……爸爸……你醒了……你終于醒了……”
“太好了……太好了……我還以為……我還以為你再也醒不過來了……嗚嗚嗚……”
“剛才……剛才那個(gè)壞人……他還……他還摸你的頭……我還以為他要傷害你……”
小小的女孩,將這一天積攢的所有恐懼、擔(dān)憂、以及……重逢的喜悅,都化作了滾燙的淚水,盡情地宣泄著。
保羅的身體,猛地一顫。
他下意識地伸出手,有些僵硬地、笨拙地,拍著女兒那因?yàn)榭奁⑽㈩澏兜暮蟊场?
他的目光,卻依舊沒有離開梅茵。
“諾倫……乖……不哭……”
他的聲音,沙啞得,像是一把生了銹的-->>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