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馬車緩緩地駛?cè)肓饲巴俺帻埾骂€”那狹窄而崎嶇的山道。
道路兩旁,是高聳的、幾乎寸草不生的白色巖壁。陽光被巖壁遮擋,投下大片的陰影,讓這里的溫度,比外面要低上不少。
車輪碾過碎石路面,發(fā)出“咯吱咯吱”的聲響,在寂靜的山谷中回蕩。
我靠在車廂壁上,感受著這顛簸的路途,思緒卻再次飄遠了。
『人神……』
這個名字,就像一根扎在我心里的、細小的、卻又無時無刻不在隱隱作痛的刺。
尤其是在西隆王國,經(jīng)歷了那次事件之后,我對那個總是掛著一副“額是嫩爹”的輕佻笑臉的馬賽克神明,產(chǎn)生了前所未有的、深深的懷疑。
他為什么,要讓我用假名去接觸愛夏?
在西隆王國的時候,我根據(jù)人神的建議,用了“月光騎士”這個假名。
我以一個“強大而神秘的冒險者”的身份,出現(xiàn)在她的面前,給了她庇護,給了她……希望。
她很聰明,很懂事,甚至……有些過分的“早熟”。
她看我的眼神,充滿了崇拜、依賴,以及……一絲絲我看不懂的、復雜的情緒。
我當時還覺得,自己這波“扮豬吃虎”的操作,簡直帥爆了。
不僅成功地刷了一波好感度,還順便體驗了一把當“龍傲天男主”的快感。
可是……現(xiàn)在回想起來,我卻感到了一絲……后悔。
如果我當時,直接用“魯?shù)蠟跛埂じ窭桌亍钡纳矸莩霈F(xiàn)在愛夏面前,會怎么樣?
以愛夏那聰明的頭腦,她肯定會立刻意識到,我是她的哥哥。
然后呢?
她會像現(xiàn)在這樣,對我抱有一種……嗯,類似于“對救命恩人的崇拜和依賴”的感情嗎?
還是說,她會像諾倫一樣,對我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哥哥”,感到陌生,感到……抗拒?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我親手……在我自己和她之間,砌起了一堵高墻。
一堵……名為“謊”與“隔閡”的墻。
『唉……我真是個……笨蛋。』
我越想,就越覺得自己是個無可救藥的、只會自我內(nèi)耗的……垃圾。
前世是,這輩子……好像也沒什么長進。
『我真是……太遜了?!?
我自嘲地笑了笑,感覺自己就像是個拙劣的演員,戴著一張不屬于自己的面具,在名為“人生”的舞臺上,表演著一場滑稽的、自欺欺人的獨角戲。
而人神……那個混蛋,他一定早就看穿了我的軟弱。
所以,他才會給出那樣的建議。
他不是在“幫助”我,他是在……“利用”我。
利用我的軟弱,利用我的恐懼,來達成他那不可告人的、骯臟的目的!
他能改變未來嗎?
我不知道。
但我知道,他一定能“引導”未來。
通過一個個看似無傷大雅的“建議”,一點一點地,將我推向他所希望看到的……結(jié)局。
『可惡!』
我越想,心里就越是發(fā)毛。
這種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間的感覺,實在是太糟糕了!
就好像,我的人生,從一開始,就是一場被人精心設計好的、充滿了惡趣味的……真人秀。
『不行!我不能再這么被動下去了!』
我深吸一口氣,眼神重新變得堅定。
『等回到菲托亞領,等找到母親大人,等一切都塵埃落定之后……』
『我一定要……想辦法,擺脫那個混蛋的控制!』
就在我暗自下定決心,要和那個馬賽克神明“劃清界限”的時候,車廂外,再次傳來了艾莉絲那充滿了活力的、中氣十足的嬌喝聲,以及……利刃劃破空氣時發(fā)出的、尖銳的嘶鳴聲。
“哈啊——!”
“鏘!”
我從車窗探出頭去。
只見在馬車前方不遠處的一片空地上,艾莉絲正和瑞杰路德,進行著每天雷打不動的“日常對練”。
瑞杰路德依舊是那副面無表情的模樣,手中的三叉戟,舞得密不透風,如同銅墻鐵壁,將艾莉絲所有的攻擊,都輕描淡寫地化解。
她穿著一身我從魔大陸的冒險者商店里買來的、便于行動的勁裝。
一頭火紅色的長發(fā)被她散在腦后,隨著她那矯健的動作,在空中劃出一道道充滿了生命力的、火紅色的弧線。
手中的鋼劍,帶著呼嘯的風聲,一次又一次地,從各種刁鉆的角度,朝著瑞杰路德的要害攻去。
“鏘!鏘!鏘!”
劍與三叉戟,在空中激烈地碰撞著,迸射出點點火星。
艾莉絲的攻勢,如同一場狂暴的、永不停歇的火焰風暴。
迅猛,凌厲,充滿了壓迫感!
她的每一個動作,都摒棄了所有多余的花哨,只追求最純粹的……速度與力量!
她的劍術,竟然已經(jīng)精進到了如此地步了嗎!
要知道,瑞杰路德可是經(jīng)歷過“人魔大戰(zhàn)”的、活了五百多年的、傳說中的……“百戰(zhàn)的勇士”??!
艾莉絲能做到這個地步,足以證明,她在劍術上的天賦,究竟有多么……駭人聽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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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他現(xiàn)在為了“訓練”艾莉絲,并沒有使出全力。
但能在他手底下,走上這么多回合,甚至還能偶爾逼得他后退半步……
艾莉絲現(xiàn)在的實力,恐怕……已經(jīng)遠遠超過了普通的“劍士”級別。
甚至,可能已經(jīng)摸到了“圣級劍士”的門檻了!
『還真是個……暴力狂?!?
我看著那個在場中輾轉(zhuǎn)騰挪、揮汗如雨的紅色身影,心中涌起一股復雜的、難以喻的情緒。
有欣慰,有羨慕,還有……一絲絲的……自卑。
想當初,我也曾信誓旦旦地,想要“劍術魔術雙修”,成為一個文武雙全的、龍傲天級別的“六邊形戰(zhàn)士”。
結(jié)果呢?
魔術方面,仗著“無詠唱”和“龐大魔力量”這兩個bug級別的天賦,倒是混到了“水圣級”的頭銜。
可劍術方面……
我低頭看了看自己這雙已經(jīng)可以說得上是“纖弱”的手。
又摸了摸自己這具,因為缺乏鍛煉而顯得有些“虛浮”的、十歲的身體。
『唉……』
我再次發(fā)出了屬于“廢柴”的嘆息。
我也不是沒想過要跟著他們一起訓練。
但是……
第一天,我跟著他們跑了不到五百米,就直接癱在地上,吐得連隔夜飯都出來了。
第二天,我試著用了艾莉絲的鐵劍(大概也就十公斤),僅僅只堅持了五分鐘的揮劍練習,我就累得跟條死狗一樣,上氣不接下氣,差點當場去世。
第三天……
就沒有第三天了。
我以“魔法師應該專注于精神力的鍛煉,而不是這種粗魯?shù)?、毫無技術含量的肌肉訓練”為由,非常從心(慫)地放棄了成為“劍圣”的夢想,老老實實地,做回了我的“后排法爺”。
畢竟,人貴有自知之明。
我這具被前世那個死肥宅的靈魂污染過的、懶惰的身體,根本就不是練劍的料。
從此,每天清晨,當艾莉絲和瑞杰路德在車外“叮叮當當”地打得不亦樂乎的時候。
我就只能抱著傲慢水龍王,在車廂里,默默地……進行著冥想。
唉……
人與人之間的差距,怎么就這么大呢?
就在我自怨自艾的時候,外面的戰(zhàn)斗,也漸漸進入了尾聲。
“哈……哈……哈……”
艾莉絲拄著劍,半跪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汗水順著她那因為劇烈運動而微微泛紅的臉頰,滑落下來,浸濕了她脖頸處的衣領。
她的胸口,劇烈地起伏著,像一個破舊的風箱。
但她那雙火紅色的、如同燃燒的火焰般的眼眸里,卻充滿了不屈的、旺盛的斗志。
瑞杰路德站在她的對面,依舊是那副古井無波的模樣。
他手中的三叉戟,穩(wěn)穩(wěn)地指向地面,連呼吸都沒有絲毫的紊亂。
高下立判。
“今天就到這里吧?!?
瑞杰路德緩緩地收回了三叉戟,用他那特有的、低沉而沙啞的嗓音,平淡地說道。
汗水,浸濕了她那頭火紅色的長發(fā),讓她看起來,像是剛從水里撈出來一樣。
但她的那雙眸子,卻依舊明亮得,像是兩團燃燒的火焰,充滿了不服輸?shù)亩分尽?
艾莉絲擦了一把額頭上的汗,對著瑞杰路德,露出了一個燦爛的、充滿了挑釁意味的笑容。
“怎么樣,瑞杰路德?今天的我,是不是比昨天又強了一點?”
瑞杰路德看著她,那張總是如同冰山般的臉上,竟然……露出了一絲極其微弱的、幾乎無法察覺的……笑意?
雖然那笑意,轉(zhuǎn)瞬即逝,快得讓我以為是自己眼花了。
然后,他用一種……我從未聽過的、帶著一絲鄭重與……認可的語氣,對艾莉絲說道:
“艾莉絲。”
“從今天開始,你已經(jīng)可以自稱為‘戰(zhàn)士’了?!?
“誒?”
“嗯,你已經(jīng)可以獨當一面了”
艾莉絲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了。
她那雙火紅色的眸子,瞪得溜圓,小嘴微張,一副“我的cpu好像有點過載需要重啟一下”的可愛模樣。
周圍的空氣,也變得安靜了下來。
馬兒發(fā)出輕微的鼾聲,和遠處不知名鳥兒的鳴叫,在寂靜的清晨中回蕩。
“難道說......”
過了好一會兒,艾莉絲才找回自己的聲音,語氣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因-->>為過度激動而產(chǎn)生的顫抖。
她甚至……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瑞杰路德看著她那副“我是誰我在哪我在做夢嗎”的呆傻模樣,臉上那緊繃的線條,似乎也柔和了一些。
他再次重復了一遍,語氣平淡,卻又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肯定。
“我說,艾莉絲·伯雷亞斯·格雷拉特?!?
“從今天起,你已經(jīng)是一名,獨當一面的戰(zhàn)士了?!?
“哇啊啊啊啊啊啊——?。?!”
“魯?shù)蠟跛?!你聽到?jīng)]有,我是戰(zhàn)士了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