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利亞魔法大學(xué)的走廊,潔白得近乎刺眼。
穹頂高遠,陽光透過一排排拱形的玻璃窗,毫無保留地傾瀉而下,在打磨得光可鑒人的大理石地面上投射出明亮而規(guī)整的光斑。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混合了古舊紙張以及某種藥劑混合在一起的奇特氣息。
走廊里很安靜,只有兩串腳步聲在空曠的空間中回蕩,一前一后,一輕一重,節(jié)奏微妙地錯開,像一首不成調(diào)的的奏鳴曲。
魯?shù)虾拖B斗圃诘弥彗飨5膸煾稻尤皇悄Хù髮W(xué)的副校長——吉納斯之后,臉上都露出了難以喻的震驚。
按這么說,魯?shù)虾兔芬鹑?,還是吉納斯的徒孫。
雖然洛琪希直否認梅茵他們是自己的徒弟,只是自己的學(xué)生,但那副充滿了驕傲與自豪的表情,卻怎么也掩飾不住。
魯?shù)虾拖B斗票緛硪蚕敫^去,湊湊這個“世紀大和解”的熱鬧。
但兩人,一個還要上課。
另一個則是還有學(xué)生會的事務(wù),遺憾離開了。
用她的話來說,就是——
于是,隊伍中,就只剩下了梅茵和洛琪希兩人。
這讓兩人之間的氣氛,頓時便顯得有些……微妙的尷尬。
梅茵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走在前面,那個身體繃得像一根即將被拉斷的琴弦般的藍發(fā)魔術(shù)師。
洛琪希的背影僵硬得像一具被操控的木偶。
她那頭如同深海般靜謐的藍色長發(fā),被她用一根藍色的發(fā)帶在腦后束成了一個低單馬尾,但那馬尾卻因為主人緊張的情緒而失去了往日的活力,只是無力地垂在腦后。
她手中的那柄銀白色長杖被她死死地攥在掌心,冰冷的觸感非但沒能讓她冷靜下來,反而讓她的手心滲出了一層細密的、粘膩的冷汗。指節(jié)因為過度用力而微微泛白,仿佛要將那堅硬的杖身都捏出印痕。
她邁著小碎步,每一步都走得異常的小心翼翼,仿佛腳下的不是堅實的大理石地面,而是一片布滿了陷阱的沼澤。
她的腦子里亂成了一鍋粥。
無數(shù)個念頭如同沸騰的氣泡般,不斷地翻涌、炸裂。
一會兒,是多年前,那個意氣風發(fā)的青年,用一種充滿了輕蔑與不屑的眼神,指著她的鼻子,罵出那些足以將她的自尊心徹底碾碎的、惡毒的詞語——“骯臟的低賤魔族”、“鄉(xiāng)巴佬”。
一會兒,又是那個青年在得知了她被授予“水圣級”稱號之后,臉上那充滿了嫉妒與不甘的、扭曲的表情。
她甚至已經(jīng)開始在腦海里預(yù)演著接下來可能會發(fā)生的一百種,不,是一千種尷尬到能讓她當場去世的場景。
她該怎么開口?
是像個做錯了事的孩子一樣,低著頭,先說一句“對不起”?
還是像個多年未見的老朋友一樣,強撐著笑臉,問一句“好久不見,您還好嗎”?
『啊啊啊……』
『我……我到底為什么要回來啊……』
洛琪希在心中,發(fā)出一聲充滿“悔恨”的悲鳴。
『我明明可以不用面對他的……我明明可以……』
她下意識地放慢了腳步,那雙藍寶石般的眼眸里閃過了一絲退縮。
跟在她身后的梅茵,將這一切都盡收眼底。
他穿著一件能將他整個人都徹底籠罩起來的黑色斗篷,頭上還戴著一頂能遮住大半張臉的兜帽。這副尊容,讓他看起來就像是個即將去執(zhí)行什么ansha任務(wù)、可疑的不能再可疑的家伙。
一路上,已經(jīng)有不少行色匆匆的學(xué)生,在與他擦肩而過時,都下意識地加快了腳步,臉上露出了警惕與厭惡的表情。
梅茵對此倒是毫不在意。
他甚至還覺得,這種被人當成“瘟神”一樣敬而遠之的感覺,還挺不錯的。
至少……比被人當成“斯佩路德族”,然后引來一大群騎士要好得多。
他看著前方那個,身體僵硬得像一具被操控的木偶,每一步都走得異常小心翼翼的藍發(fā)魔術(shù)師。
那雙總是平靜得像一潭古井般的青虹色眼眸里,閃過了一絲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的無奈。
『真是的……』
他在心中發(fā)出了一聲充滿“嫌棄”的吐槽。
『不就是見一下前任師傅嗎?多大點事兒?!?
『搞得跟要上斷頭臺一樣?!?
他雖然在心里瘋狂吐槽,但腳下的步子卻不動聲色地放慢了許多。
終于。
當扇由深色的、散發(fā)著淡淡幽香的紅木打造而成的巨大木門,出現(xiàn)在兩人面前時。
洛琪希的腳步,下意識地停了下來。
她站在那扇近在咫尺的大門前,那雙藍寶石般的眼眸里,閃爍著難以喻的復(fù)雜情緒。
洛琪希感覺自己的心臟,在這一刻仿佛都漏跳了一拍。
她那顆因為緊張而“怦怦怦”狂跳的心,幾乎快要從她的嗓子眼里跳出來了。
她深吸一口氣,試圖讓自己那因為緊張而變得有些紊亂的呼吸,重新平復(fù)下來。
她緩緩地,抬起了那只因為過度用力而微微有些顫抖的、冰涼的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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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敲門。
但是……
她的手在距離那扇冰冷的木門,只差不到三公分的地方,卻怎么也落不下去。
有緊張,有忐忑,有期待,還有絲絲連她自己都沒有察覺的……畏懼。
她深吸一口氣,準備繼續(xù)嘗試敲門。
越過了她那只還在微微顫抖的小手。
然后,不帶絲毫猶豫地在那扇厚重的木門之上,輕輕地叩響了。
“咚,咚,咚。”
清脆的敲門聲在這條寂靜的廊道中回蕩,顯得格外清晰。
洛琪希:“……”
她有些幽怨地看了一眼身后那個從始至終都像個沒事人一樣的家伙。
『你就不能……讓我再準備一下嗎?!』
“——請進。”
一個帶著幾分疲憊,但卻異常沉穩(wěn)的男性聲音,從門內(nèi)傳了出來。
那聲音,很熟悉。
熟悉到讓洛琪希的身體,在這一瞬間,都忍不住微微顫抖了一下。
梅茵沒有理會她那充滿了“控訴”的眼神。
梅茵見洛琪希依舊愣在原地像尊被石化了的雕像,只是無奈地搖了搖頭。
他伸出手,輕輕地推開了那扇虛掩的木門。
然后對著那個還在發(fā)愣的藍發(fā)魔術(shù)師,做了個“請”的手勢。
洛琪希深吸口氣。
邁著有些僵硬的步伐,走進了那間,讓她感到既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辦公室。
副校長室不是很大,房間的裝潢充滿了“低調(diào)的奢華”氣息。
地面上鋪著一層厚厚的、踩上去悄無聲息的暗紅色地毯。
墻壁上掛著幾幅有些抽象的油畫。
巨大的落地窗前,擺放著一張寬大的辦公桌。
桌子上堆滿了各種各樣、如同小山般的文件。
一個穿著一身灰色魔法師長袍,有著一頭打理得一絲不茍的灰發(fā)背頭,臉上戴著一副單片眼鏡的中年男人,正埋首于那堆積如山的文件之中,奮筆疾書。
他就是這間辦公室的主人,也是拉諾亞魔法大學(xué)的副校長。
——吉納斯·哈魯法斯。
似乎是察覺到了有客人進來,他緩緩地抬起了頭。
當他的目光,透過面前的文件堆,落在那個正像一根木樁般,僵硬地站在門口的藍發(fā)少女身上時。
他那握著羽毛筆的手,不受控制地猛地一僵。
手中的羽毛筆“啪嗒”一聲,掉在了那張寫滿了密密麻麻文字的文件上,留下了一團刺眼的污點。
“你是……洛……洛琪希?”
他的聲音,帶著一絲他自己都未曾察演的震驚與難以置信。
洛琪希的身體,在聽到那個熟悉的聲音時,不受控制地微微顫抖了一下。
她下意識地將手中的法杖握得更緊了一些。
她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些什么。
但那到了嘴邊的話,卻像是被什么東西給死死地堵住了一樣,怎么也吐不出來。
房間里的氣氛,一度十分尷尬。
最終,還是梅茵這個“局外人”,率先打破了這份令人窒息的沉默。
“你好。”
他閑庭信步地從洛琪希的身后走了出來,然后像個自來熟一樣,大大咧咧地拉開辦公桌前的那張待客用的椅子,自顧自地坐了下來。
“——您就是吉納斯副校長吧?”
他的聲音帶著幾分慵懶。
吉納斯看著眼前這個,突然冒出來、穿著一身可疑的黑色斗篷的青年,眉頭下意識地便皺了起來。
“請問……您是?”
他的聲音恢復(fù)了以往的沉穩(wěn),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警惕。
“我?”
梅茵翹起了二郎腿,眼睛上上下下地打量著眼前這個沉穩(wěn)的副校長。
“我叫梅茵烏斯·格雷拉特,是魯?shù)蠟跛沟母绺?。?
吉納斯眉頭一皺,他似乎并沒有聽說過魯?shù)蠟跛惯€有一個哥哥。
但梅茵烏斯這個名字,他的確不知道在哪里聽說過。
『等等,梅茵烏斯?無限的梅茵烏斯!』
他終于想起來在哪里聽說過這個名字了。
這不是前不久院長剛告訴自己更新過的七大列強方碑上面的新列強嗎?
合著學(xué)院中傳,魯?shù)蠐碛衅叽罅袕娧}的傳居然是真的。
簡直不可思議。
但為什么他會和洛琪希在一起呢?
如果光看剛才的表現(xiàn),兩人之間的關(guān)系似乎很親密。
是情侶嗎?
還是說是夫妻?
“我洛琪?!っ赘衤返蟻喞蠋煹牡茏?。”
吉納斯:“???”
洛琪希的弟子?
我的徒孫是七大列強?!
“拉諾亞粗口”,我該不會是在做夢吧?
“啊……???哦,您……你好,我是吉納斯,是這所大學(xué)的副校長?!?
吉納斯在聽到梅茵的名字明顯愣了愣,隨后才反應(yīng)過來。
“這次主要是來跟著洛琪希師傅來找您的?!?
吉納斯聞,終于反應(yīng)過來自己面前還有一個“前弟子”。
看著眼前有些局促的洛琪希,吉納斯微微嘆了口氣,對于這個弟子,他本身是十分滿意的,20多歲便達到了與自己相同的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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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的自己目光太過狹隘了,不僅對已經(jīng)和自己同級的水圣級的洛琪希指手畫腳,還出侮辱她的魔族身份。
現(xiàn)在想來,自己當時還是太過傲慢了。
“洛琪?!瓕Σ黄稹?
吉納斯雙手托著下巴,露出一個釋然的表情。
“誒?”
洛琪希頓時被這一聲道歉打得有些發(fā)懵。
梅茵看著這兩個久別重逢的師徒二人。
緩步離開副校長辦公-->>室所在的區(qū)域,他不喜歡這種窗明幾凈、安靜到壓抑的氛圍。
走廊上開始出現(xiàn)三三兩兩的學(xué)生,喧鬧聲打破了之前的寂靜,這讓他眉頭皺得更緊了。
人多,嘴雜,是非多。
他委實不怎么喜歡這種吵鬧的場景,只想盡快找到那個叫七星靜香的女人,然后把自己給她的那個一次性的召喚卷軸拿回來。
但這身與眾不同的裝扮,還是讓他在人群中顯得有些鶴立雞群。
不少的學(xué)生,都用種好奇、警惕、以及絲絲“畏懼”的眼神,偷偷地打量著他這個,看起來就很“可疑”的“不速之客”。
梅茵沒有理會那些,在他看來,跟路邊的猴子沒什么區(qū)別的視線。
他只是拉了拉兜帽,將自己的臉更深地埋進了陰影之中。
然后,加快了腳下的步伐,試圖盡快地,逃離這片讓他感到渾身不自在的“人群”。
然而,就在他即將穿過這條擁擠的廊道,拐向個相對僻靜的角落時。
“砰——”
他感覺自己的肩膀,像是撞在了團柔軟的、卻又帶著幾分彈性的棉花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