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著眼前這座,既熟悉又有些陌生的破敗木屋。
她的嘴唇不受控制地輕輕顫抖著。
呼吸也變得越來越急促。
她伸出那只還在微微顫抖著的小手。
顫顫巍巍地朝著那扇已經腐朽不堪的房門,緩緩地推了過去。
“吱呀——”
房門發(fā)出了一聲,不堪重負的悲鳴。
然后,緩緩地向內敞開了。
一股充滿了灰塵、霉味、以及“歲月”氣息的復雜味道,瞬間撲面而來。
將澪那嬌小的身體徹底淹沒。
屋內的陳設很簡單。
一張木床,一張長桌,幾把椅子。
以及一個用來取暖、早已熄滅了的壁爐。
墻壁上,還掛著一張早已泛黃的、巨大的漁網。
所有的一切,都被一層厚厚的灰塵所覆蓋。
但那熟悉的布局,卻像一把無情的艷紅烙鐵,狠狠烙在了澪那顆早已破碎不堪的心臟之上。
她的腦海里,毫無征兆地浮現(xiàn)出了一幅幅塵封了許久的畫面。
……
“駕!駕!”
一個清脆的嬌喝聲,在灑滿了金色陽光的木屋里回蕩。
小小的澪,正像個英勇無畏的騎士般,騎在那個高大的、有著一頭海草般茂密的白色短發(fā)的男人脖子之上。
她的手中,還揮舞著一根不知道從哪里撿來的、充當“馬鞭”的樹枝。
男人被她那不成調的“號令”逗得哈哈大笑。
他伸出那雙粗糙的、充滿了老繭的大手,將她那小小的身體,高高地舉過了頭頂。
“我們的小公主,今天,又想去哪里冒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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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聲音,洪亮而又充滿了磁性,像海浪拍打著礁石,充滿了力量感。
“嗯……”
小小的澪,歪著那顆小小的腦袋,用她那根肉乎乎的、如同上好青蔥般的手指,煞有介事地,指了指窗外那片一望無際的、蔚藍色的海洋。
“——出海!”
……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啦……啦……啦啦啦……啦啦……”
一個溫柔的、不成調的歌謠,在開滿了不知名野花的、翠綠色的山坡上,輕輕回蕩著。
一個有著一頭如同初雪般純潔的、白色長發(fā)的女人,正坐在那片五顏六色的花海之中。
她的手中,正用一些剛剛采摘下來的、還帶著清晨露水的鮮花,編織著一個美麗花環(huán)。
小小的澪,則像一只溫順的小貓般,蜷縮在她的懷里,睡得正香。
女人的動作很輕,很柔。
生怕,會驚擾到懷里這個,正在做著美夢的……小天使。
她一邊哼著那不成調的歌謠,一邊將那個剛剛編織好的花環(huán),小心翼翼地戴在了澪那顆毛茸茸的小腦袋之上。
然后,在她的額頭上印上了一個,充滿了寵溺的吻。
“要……快快長大哦……”
“我的……小寶貝……”
……
“爸爸……”
“……媽媽……”
澪的嘴唇不受控制地輕輕顫抖著。
發(fā)出了幾個破碎的音節(jié)。
她再也支撐不住了。
那具一直強撐著的嬌小身體,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頭的軟泥般,“噗通”一聲,軟倒在了那落滿了灰塵的木質地板之上。
她將自己的臉深深地埋進那雙還在微微顫抖著的手掌之中。
發(fā)出了如同受傷的小獸般的嗚咽。
淚水如同斷了線的珍珠般,無聲地從她的指縫之間滑落。
淚水一滴滴落在沾滿灰塵的地板,形成一個個濕潤的小坑。
梅茵沒有說話。
他只是靜靜地站在那里。
像一尊莫得感情的雕像。
他看著那個正跪在地上,肩膀一聳一聳、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白發(fā)少女。
那雙總是平靜得,像一潭不起絲毫波瀾的古井般的青虹色眼眸里,閃過了一絲,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復雜情緒。
他的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
他知道。
現(xiàn)在的她,需要的不是安慰。
而是一個可以讓她肆無忌憚的,將積壓了數年的、所有的委屈與痛苦,都徹底地宣泄出來的空間。
漸漸地,澪的哭聲小了下去。
她那具因為過度的悲傷而變得有些虛脫的嬌小身體,也漸漸停止了顫抖。
她緩緩地,從那冰冷的、沾滿了灰塵的木板之上,站了起來。
她那雙因為哭泣而變得有些紅腫的湛藍色眼眸,再次,恢復了往日的空洞與平靜。
她轉過身,邁著有些虛浮的步伐,一步一步朝著那個從始至終都像個“背景板”一樣,安靜地等待著她的綠發(fā)青年走了過去。
她走到他的面前,停了下來。
她抬起頭,那雙空洞的眼眸靜靜地注視著他。
良久。
她才緩緩吐出三個沙啞的、卻又異常清晰的字。
“——謝謝……哥……”
梅茵看著眼前這個,仿佛在一瞬間,就長大了許多的白發(fā)少女。
那張總是掛著幾分慵懶與戲謔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了一抹可以說是“欣慰”的笑容。
他伸出手,再次習慣性地在那顆毛茸茸的白色小腦袋上,輕輕地揉了揉。
這一次,她沒有再像以前那樣,下意識地躲開。
她只是靜靜地站在那里,任由那只溫暖的大手,在她的頭頂肆意地蹂躪著。
“走吧?!?
梅茵的聲音,恢復了以往的平淡。
“——我們,該回家了。”
“……嗯?!?
澪輕輕地點了點頭。
然后,像以前一樣,默默跟在了那個總是沉默寡的背影之后。
兩人一前一后地離開了這座,承載了她所有“童年”的破敗小木屋。
就在他們即將徹底離開這片充滿回憶的海崖時。
澪的腳步下意識地停了下來。
她緩緩地轉過身。
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那座在夕陽的余暉下,顯得愈發(fā)破敗與蕭瑟的小木屋。
她的眼角不受控制地再次滑落下一滴晶瑩的淚珠。
但很快,那滴淚珠便被她用手背狠狠拭去。
她的臉上再次恢復了那副仿佛什么都沒有發(fā)生過的表情。
她轉過身,不再有絲毫的留戀。
邁著堅定的步伐,朝著那個,正在不遠處靜靜等待著她的身影,追了上去。
————芬格爾線————
……
與此同時。
林古斯海上。
那艘通體漆黑的、如同來自深淵的幽靈般的巨大三桅帆船,正悄無聲息地,朝著蘭特格尼亞國的方向,緩緩靠近著。
納克薩格拉斯站在船頭,那件沾滿了暗紅色血跡的黑色長袍,在凜冽的海風中獵獵作響。
他那雙如同燃燒的火焰般的赤紅色眼眸,正死死地盯著遠處那片,若隱若現(xiàn)的海崖。
他能清晰地感覺到。
那股讓他感到既“憎恨”,又“興奮”的熟悉氣息。
——就在那里。
他已經忍受不住了。
他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要將那個讓他蒙受了奇恥大辱的男人,給徹底地撕成碎片!
他能清晰地感覺到,自己體內那顆,由無數個靈魂與生命所構筑而成的“心臟”,正在以一種前所未有的、強勁有力的頻率,瘋狂地,搏動著!
“咚!咚!咚!咚!咚!”
每一次跳動,都會讓他的身體,不受控制地,劇烈地,顫抖!
那是……興奮的顫抖!
是……嗜血的顫抖!
是……即將品嘗到“復仇”的甜美果實時,那種,發(fā)自靈魂深處的……狂喜!
『梅茵烏斯·格雷拉特……』
他舔了舔那干裂的嘴唇,臉上,緩緩地,勾起了一抹,充滿了“病態(tài)”與“狂熱”的……猙獰笑容。
『——我,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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