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利亞的天空,死了。
不是比喻,是物理意義上的死亡。
鉛灰色的云層被一股不講任何道理的恐怖力量粗暴地撕碎、吞噬,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邃、絕望、看不到一絲光亮的純粹墨色。
血紅色的閃電,如同地獄深處掙脫束縛的億萬條魔龍,在那片漆黑如墨的天幕之上瘋狂地咆哮、翻涌、撕咬,將整個世界都映照成一片不祥的暗紅。
沉悶的雷鳴,不再是自然界的交響,而是某個存在意志的具象化,是足以讓神明都為之顫抖的、發(fā)自靈魂深處的無盡狂怒。
大地在哀嚎。
那座本應(yīng)充滿祝福與喜悅的、由梅茵親手打造的奢華莊園,早已在這股足以毀滅一切的末日天災(zāi)之下,化作一片燃燒的煉獄。
堅硬的葉巖石地面如同被巨錘砸碎的蛛網(wǎng),無數(shù)道深不見底的猙獰裂痕瘋狂蔓延,滾燙的、暗紅色的地火從裂縫中噴涌而出,將所有的一切都毫不留情地吞噬、融化。
梅茵靜靜地站在煉獄的中心。
猩紅的血霧,如同被風(fēng)吹散的蒲公英,在四周死寂的空氣中緩緩飄散。
菲利克斯死了。
那個總是掛著和煦笑容,用溫柔與善意編織成一張巨大捕網(wǎng)的紅發(fā)青年,被梅茵以一種最原始、也最殘忍的方式,從這個世界上徹底抹除。
沒有審判,沒有質(zhì)問,甚至沒有給他留下任何一句遺的機會。
就像碾死一只恰好爬到腳邊的、令人作嘔的螞蟻。
梅茵靜靜地站在那片已經(jīng)被徹底夷為平地的廢墟中心。他那只剛剛才將一顆頭顱捏成血霧的、漆黑的右手,依舊保持著虛握的姿態(tài),一絲絲殷紅的、帶著不祥氣息的血霧,如同擁有生命的靈蛇,在他的指縫間,緩緩地纏繞、升騰,最終消散于無形。
他緩緩閉上了眼睛。
胸腔中,那顆本應(yīng)因為“復(fù)仇”而得到些許平息的心臟,此刻卻像是被投入了一塊燒紅烙鐵的冰窖,空洞而又冰冷。
手中的血跡還未干涸,心中的怒火卻愈發(fā)熾烈。
殺死菲利克斯,非但沒能平息他靈魂深處的暴怒,反而像是往滾油里潑了一瓢冷水,炸開了更加狂暴的殺意。
怒火,并未熄滅。
他緩緩轉(zhuǎn)過身,血紅色的眼眸,如同兩顆燃燒的、即將毀滅世界的超新星,掃過這片狼藉的廢墟。
他現(xiàn)在恨不得直接撕裂空間,沖到那個該死的無之世界里,將那個總是喜歡在背后搞一些見不得光的、骯臟小動作的馬賽克光團,給活活地從里面拖出來!
然后硬生生將其活剮了!
但就在梅茵那因為無盡的憤怒,而即將徹底暴走的理智,即將被那股純粹的殺意所徹底吞噬的前一刻。
……
莊園的廢墟之中,一塊燒得焦黑的、不起眼的破舊木板,被一只纖細(xì)的、沾滿了灰塵的小手,悄無聲息地推開了。
緊接著。
一個頂著一頭亂得像鳥窩般的翠綠色短發(fā),臉上沾滿了灰塵與泥土的、嬌小的腦袋,如同做賊般,小心翼翼地從那片廢墟的縫隙之中,探了出來。
是克萊茵。
她灰頭土臉地拍了拍自己那亂得像鳥窩一樣的翠綠色短發(fā),將上面的灰塵和木屑,都清理干凈。
那張總是面無表情的俏臉上,此刻也寫滿了無法掩飾的“心有余悸”。
她抬起頭,看了一眼那個,正靜靜地懸浮在半空之中,渾身散發(fā)著一股“生人勿近”的恐怖氣息的、白發(fā)的魔神。
然后,又飛快地將自己的腦袋,給重新縮了回去。
『好……好可怕的氣息……』
她可不想被那個已經(jīng)徹底陷入了“暴走”狀態(tài)的頂頭上司,給當(dāng)成“出氣筒”一樣,隨手給捏死了。
『這股能量的等級……恐怕已經(jīng)遠(yuǎn)遠(yuǎn)超過了,前文明的任何一位律者!』
『這個世界泡的博士他……到底,經(jīng)歷了什么?』
克萊茵在心中,發(fā)出一聲充滿“驚恐”的悲鳴。
她不敢再看。
她像一只敏捷的、正在躲避著獵人追捕的土撥鼠,手腳并用地,在那片充滿了“危險”與“未知”的廢墟之中,悄無聲息地匍匐前進(jìn)著。
很快。
她便爬到了那個,正靜靜地躺在地上,仿佛已經(jīng)徹底失去了生命氣息的藍(lán)發(fā)魔術(shù)師身邊。
她看著洛琪希那張,因為休克而變得異常蒼白,卻依舊殘留著一絲“幸福”與“滿足”的、安詳?shù)乃仭?
又看了看她那頭,柔順的、如同深海般靜謐的藍(lán)色長發(fā)。
她伸出那只白皙纖細(xì)的、如同上好羊脂美玉般的手。
在自己那件,沾滿了灰塵與泥土的白色研究員大褂的口袋里摸索了起來。
很快。
三支閃爍著柔和白光的、充滿了“神圣”與“生命”氣息的、由不知名水晶所打造而成的淡藍(lán)色藥劑瓶,便出現(xiàn)在了她的手中。
瓶身之內(nèi),那如同液體黃金般的粘稠藥液,在周圍那狂暴的紅黑色閃電的映照下微微晃動,散發(fā)著一種令人心醉的、充滿了“誘惑”的迷人光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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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神圣藥劑。
克萊茵看著手中的三支藥劑。
那張總是面無表情的俏臉上,第一次露出一絲,可以說是“肉痛”的表情。
這可是,能瞬間恢復(fù)所有傷勢,甚至能清除一切“異常狀態(tài)”的、bug級的存在??!
每一滴,都蘊含著,足以顛覆這個世界“常識”的、龐大的生命能量!
她才拿到這幾枚藥劑沒多久啊,還什么都沒研究出來呢!
用來救活一個剛剛才“死”去不久的、靈魂尚未完全消散的“實驗素材”。
應(yīng)該……還是綽綽有余的吧?
但就這么用掉一瓶……
她感覺自己的心,都在滴血。
克萊茵掙扎了很久。
最終,她還是咬了咬牙,將其中一瓶藥劑的瓶蓋,給擰開了。
算了。
反正,也是梅茵博士的東西。
自己就當(dāng)是,提前“預(yù)支”了。
她小心翼翼地將那瓶散發(fā)著柔和白光的藥劑,緩緩倒入了洛琪希那因為失去意識而微微張開的、蒼白的嘴唇之中。
在確認(rèn)了藥劑,已經(jīng)全部都進(jìn)入了洛琪希的身體之后。
她才將那剩下的一瓶半,給重新塞回了自己的口袋里。
甚至都懶得去查看,洛琪希的狀態(tài)是否有所好轉(zhuǎn)。
頭也不回地重新縮回了那片,能為她帶來一絲絲可憐的“安全感”的廢墟之中。
至于外面那個,已經(jīng)徹底陷入了“暴走”狀態(tài)的頂頭上司……
克萊茵表示,愛莫能助。
她只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可憐的……科研人員啊。
打打殺殺這種事情,還是交給像痕那樣精力旺盛的“武斗派”去頭疼吧。
……
視角切回梅茵。
他依舊靜靜地懸浮在那片,已經(jīng)被他徹底夷為平地的廢墟上空。
他看著手中那縷,沾染著點點血霧的、屬于菲利克斯的“殘骸”。
心中的怒火,依舊無法平復(fù)。
他很想再找些什么東西,來殺一殺。
來發(fā)泄一下,自己心中那股,無處安放的、足以將整個世界都徹底焚燒殆盡的滔天怒火。
就在這時。
一只冰冷的、如同萬年玄冰般的手,毫無征兆地按在了他那因為過度的憤怒而微微有些僵硬的后頸上。
冰冷的觸感,讓梅茵那根,因為憤怒而繃緊的神經(jīng),瞬間,如同觸電般猛地一顫!
他甚至都來不及思考!
身體便已經(jīng)先于大腦,做出了最本能的反應(yīng)!
“轟——”
一股冰冷到極致的、仿佛能將時間與空間都徹底凍結(jié)的恐怖寒氣,瞬間,以他為中心轟然爆發(fā)!
他那白發(fā)狂舞的身影,如同鬼魅般,瞬間遠(yuǎn)遁出數(shù)十米!
袖白雪早已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了他的手中!
雪白色的刀刃,悄然出鞘!
“嗡——”
清越的刀鳴聲,在這片死寂的夜空之下回蕩。
天空之中,那片本就已經(jīng)被黑暗所籠罩的蒼穹,在這一刻,仿佛又被蒙上了一層更加深沉的、充滿了“死寂”的陰影。
無數(shù)片六角形的、晶瑩剔透的雪花,毫無征兆地從那片漆黑的夜空之中飄落而下。
周圍的空氣,瞬間,下降到了一個,足以將鋼鐵都徹底凍裂的恐怖溫度!
此時,梅茵才終于看清了那個,剛剛才偷襲了他的“不速之客”,到底是個什么東西。
那是一個,高大的、充滿了“不協(xié)調(diào)”美感的人形生物。
它靜靜地懸浮在半空之中。
它沒有皮膚。
猩紅色的、充滿了baozha性力量的肌肉組織,就那么赤裸裸地暴露在空氣之中。
一條條粗壯的、如同巨蟒般的青筋與血管,如同盤根錯節(jié)的老樹根,在他的體表瘋狂地蠕動、跳動著。
像一條條正在他體內(nèi)瘋狂蠕動的、猙獰的肉蟲。
身后那對,本應(yīng)是潔白的、充滿了“神圣”氣息的羽翼,此刻,卻變得破破爛爛,如同被狂風(fēng)蹂躪過的、兩把破舊的蒲扇。
森然的白骨,從那破爛的血肉之中,猙獰地探出,在清冷的月光下,閃爍著令人心悸的、冰冷的寒芒。
每一次扇動,都會帶起一陣陣,令人牙酸的、骨頭相互摩擦的刺耳聲響。
充滿了不協(xié)調(diào)的、令人作嘔的詭異美感。
那感覺,就像是一個,被活生生剝掉了皮膚的、充滿了“痛苦”與“絕望”的……解剖標(biāo)本。
是菲利克斯!
或者說,是那個,剛剛才被他,親手“殺死”的……菲利克斯!
他那顆本應(yīng)已經(jīng)被自己,給硬生生地捏成了血霧的腦袋,此刻卻又完好無損地重新長了回來。
他扭了扭那根,看起來異常粗壯的、充滿了“力量感”的脖頸,發(fā)出一陣陣“咔嚓咔嚓”的、令人牙酸的骨骼脆響。
那張本應(yīng)是英俊得近乎妖異的臉上,此刻,卻布滿了如同蛛網(wǎng)般的、猙獰的血色裂紋。
他那雙本應(yīng)是如同祖母綠寶石般清澈、純粹的眼眸,此刻,連同眼白也徹底被一片充滿了“暴虐”與“瘋狂”的、不祥的黑色所取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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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舒展了一下那具,充滿了新生與毀滅氣息的、嶄新的-->>身體。
然后,用一種,充滿沙啞與刺耳的、如同兩塊生銹的鐵片在互相摩擦般的、難聽的聲音,有些“難受”地抱怨道。
“真是的……”
“還以為,那具身體,能撐得久一點的?!?
“沒想到……”
祂頓了頓,那張猙獰瘋狂的臉上,露出一個比惡鬼還要更加恐怖的、充滿病態(tài)的笑容。
“——這么快,就被你逼出了這個狀態(tài)?!?
“看來……”
祂伸出那只,已經(jīng)徹底變成了森然白骨的、鋒利得如同鷹爪般的右手。
活動了一下,那因為“重生”而變得有些僵硬的指骨。
“——七大列強的名頭,也并不是全都是水分啊?!?
大戰(zhàn),一觸即發(fā)。
……
遠(yuǎn)處的雪地里。
魯?shù)蠟跛箍粗莾傻溃谔炜罩胁粩嗯鲎?、交錯的、快到連他的魔眼都只能勉強捕捉到殘影的恐怖身影。
感覺自己的世界觀,又一次被徹底地顛覆了。
菲利克斯……沒死?!
不。
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