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錢?”宋墨的眉峰微挑,目光落在她緊攥的手上,“做什么用?”
“買人。”姜繆的聲音硬得像塊石頭,“月滿樓關(guān)了,那里面的姑娘被當(dāng)成牲畜發(fā)賣,我想把她們買下來?!?
宋墨轉(zhuǎn)著狼毫的手頓了頓,墨滴在宣紙上暈開個小團:“買下來做什么?養(yǎng)在侯府?還是送她們回去?”
“我想盤下鋪子繼續(xù)用她們?!苯娞痤^,撞進他的眸,那里沒有嘲諷,只有些她讀不懂的深邃,“我問過了,老鴇欠了賭債,這些女子身契在官府是奴籍貫,所以才便宜,我想給她們自由,愿意留下的就學(xué)門手藝,不愿意的就給路費讓她們走,再也不用被人買賣?!?
宋墨的指尖在輿圖上滑過,唇角勾起一抹幾不可察的弧度。
,“盤樓、修繕、給她們做新衣裳。但公主有腰牌,不管需要多少隨便去一個鋪子支取就是。怎么又問到我面前來了?!?
姜繆忽然把一直帶在身上放在案上,簪身的冰涼硌得桌面發(fā)顫:“這不一樣,這和那個位置無關(guān),是我自己的事。”
宋墨指尖撫過冰涼的簪身,忽然笑了:“不必押這個。”
他抽出一張紙,在上面寫了行字,遞給她時,指尖不經(jīng)意擦過她的手背,帶著微涼的溫度:“拿著這個去,鋪子會給你算便宜些?!?
姜繆接過銀票,上面的字跡清雋有力。
她攥著銀票起身,素銀簪還留在案上,像個沒說出口的謝。
“謝謝你。”她走到門口時,忽然想起什么,回頭道,“那樓我會好好經(jīng)營,賺了錢就還你?!?
宋墨沒抬頭,只是從鼻腔里嗯了一聲。直到門被輕輕帶上,他才拿起那支素銀簪,指尖摩挲著簪頭的纏枝紋,忽然對暗處道:“十五,去告訴老鴇,讓她把樓里的賬本留下,尤其是近幾年的往來記錄?!?
十五愣了愣:“少爺是說……那些關(guān)于南楚的密報?”
“嗯?!彼文珜Ⅳ⒆臃胚M錦盒,“她總要自己發(fā)現(xiàn)些什么,才會真的信我?!?
月滿樓的朱漆大門重新推開時,夕陽正染紅了半邊天。
姜繆把十幾個女子領(lǐng)進來,樓里的丫鬟仆婦見了,都有些發(fā)慌。管事媽媽搓著手道:“姑娘,這……這怎么安置啊?”
“愿意留下的,就留下?!苯娬驹诖筇弥醒耄粗切┣由呐?,聲音清得像敲玉,“想學(xué)琴棋書畫的,我請師傅教;想學(xué)針線女紅的,我找繡娘帶;不想做這些的,就跟著管事學(xué)算賬,管庫房。月錢照發(fā),絕不虧待?!?
人群里傳來竊竊私語,一個穿著水紅衫子的女子忽然嗤笑出聲:“說得比唱的好聽!進了這門,還不是換個地方賣笑?”
是蘇綰,月滿樓的花魁,據(jù)說曾是書香門第的小姐,家道中落后被賣進來。此刻她斜倚著欄桿,眉眼間帶著化不開的嘲諷。
姜繆看向她,忽然想起母親說過的話:“女子的活法,從來不止一種,就看你肯不肯挺直腰桿。”
“賣笑又如何?”她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到每個人耳中,“用琴技換錢,用美貌換錢,用腦子換錢,本質(zhì)上沒什么不同。不過是各憑本事討生活,談不上高貴,也談不上低賤。”
蘇綰的嗤笑僵在臉上。
“南楚有個羊圈,”姜繆的目光掃過滿堂的人,聲音帶著些微的顫,“我在那里待了十四年,見過太多女子為了半個窩頭,不得不向兵痞屈膝。可我母親總說,身子臟了不怕,心不能臟。只要你自己瞧得起自己,就沒人能踩碎你的骨頭?!?
她走到蘇綰面前,目光坦蕩得像秋水:“你若想留下,我請最好的琴師教你;你若想走,我給你足夠的盤纏,讓你去任何想去的地方。但我勸你留下,不是因為這樓需要你,是因為我知道,你這樣的人,不該只困在男人的目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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