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跑了。”小妮子翻個白眼,“嬸子來喊的,說公社那邊要來人,白璐和嫂子一聽,屁股一扭就奔村-->>部去了,就差沒拿小板凳占座兒。要不是姐說了,誰也不能吵你,我早拉著丫丫跑人了——這屋里悶得跟蒸籠似的,還不如去聽熱鬧?!?
李尋點點頭,抱起丫丫:“走,咱也去瞅瞅。”
“能去能去,”小妮子邊穿鞋邊念叨,“不過你真就為了看熱鬧?別蒙我,你心眼兒里惦記的是那輛自行車吧?”
李尋不吭聲,心里默默點頭。
要不是聽說這次上面要發(fā)獎勵,他能躲家里三天三夜不出門。
剛出大門,屯子里的老少就圍上來打招呼。
“大尋!吃了嗎?來我家吃,剛蒸的苞米面窩頭!”
“人家現(xiàn)在有媳婦養(yǎng)著,還稀罕你那硬疙瘩?”
“你懂啥,這是人品!人家是真有福氣!”
“可不是嘛,以前李家那老二,誰看他順眼?現(xiàn)在?嘿,連張瘸子見了都得點個頭!”
背后嘰嘰喳喳的,全是他耳朵里嗡嗡的背景音。
有人說起李老太太——瘋了,關進了縣里精神病院。
“聽說她成天喊‘我不信!我不信!他能有今天?!’——那嗓門兒,隔著院墻都能聽見,可慘咯?!?
小妮子捂嘴偷笑:“尋哥,她們都說你‘抖起來了’,我咋沒瞅見你抖???你這腿兒還是那兩條,也沒長出翅膀來。”
“滾蛋!你個小丫頭片子,哪來這么多閑話?”李尋拍了下她腦門。
話音剛落,前頭一陣風似的沖過來個人,氣喘吁吁,臉都憋紅了。
“大尋!大尋在不?!”
李尋一瞅——鄭老蔫,隔壁隊的二愣子。
“咋了?你跑得跟后頭有狼追似的?”
鄭老蔫一把抓住他胳膊,嗓門拔得老高:“公社的人……來了!騎著大杠自行車來的!還有人拿喇叭喊!說是要獎勵……自行車??!”
鄭老焉一扭頭,正看見李尋慢悠悠晃過來,立馬瞪眼:“你個混賬小子,還知道現(xiàn)身?睡個豬覺誤了大事,趕緊跟我走,上面來的人等急了!”
說著一把拽住李尋的胳膊,轉身就要蹽。
李尋被拽得一個趔趄,卻咧嘴笑開:“我說老鄭叔,慌個啥?我又沒接通知,難不成我昨兒半夜不睡覺,蹲門口數(shù)星星等他們來?那我成守夜的老黃狗了?”
鄭老焉臉皮一抽,嘴皮子動了動,沒好氣道:“你爹說得沒錯,你這腦袋里裝的全是風,一吹就跑。待會兒說話留點神,別把天捅個窟窿——你以后跟他們打交道的機會,多著呢?!?
“嘿,我一個打野豬的,能跟他們扯上啥關系?”
鄭老焉沒回話,就那么斜眼瞅著他,嘴角一勾,笑得跟半夜偷雞的狐貍似的。
李尋后背一涼,心里咯噔一下:完了,這老東西又憋什么壞水?我啥也沒干啊……他該不是想坑我吧?
一行人快步往前,身后還跟著個小妮子——丫丫被李尋用胳膊圈著,睡得口水都淌到衣領上,小嘴還咂巴兩下,全然不知爹爹正被拉去“見大官”。
隊部門口早圍了一圈人,黑壓壓一片,跟趕集似的。鄭老焉一聲吼:“都讓開!讓李尋進去!”人群才勉強裂開條縫。
一進門,李尋瞥見媳婦秀秀、林青姐,還有自家老叔和王大姐全在,對面七八號人,衣裳筆挺,一看就不是本地人。
當中有個穿中山裝的,瞧見李尋,眉頭擰成了疙瘩:“喲,這就是大名鼎鼎的打虎英雄?想見你一面,比上山掏熊窩還費勁?!?
王大姐趕緊賠笑:“哎喲,昨兒個大尋受傷了,今天多躺了會兒,真不是存心怠慢領導!”
“傷?”中山裝男人上下掃他一眼,嗤笑,“我看活蹦亂跳的,跟剛出圈的小牛犢似的?!?
王大姐急得滿頭汗,張嘴半天,憋不出一句圓場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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