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幾個扮作衙差的劫匪,眼見趙盼兒弱質(zhì)纖纖,顧憐煙雖帶著兵刃,但身形窈窕,面覆輕紗,只當(dāng)是尋常的侍女,全然沒放在眼里,個個獰笑著便撲了上來,想著一舉將二人制服。
然而,他們大錯特錯。
就在當(dāng)先一人粗糙的手掌即將觸碰到趙盼兒衣袖的剎那,一直靜立如水的顧憐煙動了。
她身形快如鬼魅,原本攙扶著趙盼兒的左手巧妙地將趙盼兒往身后安全處一帶,右手并指如電,精準(zhǔn)地點在當(dāng)先那劫匪手腕的穴道上。
“啊!”那劫匪只覺手腕一陣劇痛酸麻,整條胳膊瞬間失去了力氣。
不等他反應(yīng)過來,顧憐煙纖足輕點地面,身形如穿花蝴蝶般旋入幾人之中。
她并未使用腰間的軟劍,只因場面狹窄,怕誤傷到趙盼兒,僅憑一雙纖掌與靈活的身法對敵。
但見她掌影翻飛,或拍或切,或點或拂,每一擊都精準(zhǔn)地落在對手的關(guān)節(jié)、穴道等脆弱之處,動作行云流水,帶著一種獨特的美感,卻又招招狠辣實用,盡顯高手風(fēng)范。
“砰!”一個劫匪被她一掌印在胸口,如斷線風(fēng)箏般悶哼一聲倒飛出去,撞在墻壁上滑落下來,癱倒在地。
“咔嚓!”另一人揮來的棍棒被她巧妙擒住手腕,順勢一扭,伴隨著骨節(jié)錯位的輕響,那人慘叫著松開了手,棍棒“哐當(dāng)”一聲掉落在地。
不過幾個呼吸之間,方才還氣勢洶洶、張牙舞爪的五六名假衙差,已然橫七豎八地躺倒在地,呻吟不止,徹底失去了戰(zhàn)斗力。
趙盼兒在一旁看得美眸異彩連連,她之前雖聽歐陽旭提過顧氏姐妹武功高強(qiáng),但畢竟未曾親見。
直到此刻,她才真切地感受到,這位平日沉默寡、看似柔弱的女子,竟擁有如此驚人的身手,實乃深藏不露。
“憐煙!你……你的武功竟如此厲害!”趙盼兒忍不住上前,由衷地贊嘆道,語氣中充滿了驚喜與欽佩,“真是多虧了有你!”
顧憐煙聽到趙盼兒的夸贊,面紗下的臉頰微微泛紅,心中不免生出一絲驕傲,但嘴上依舊謙遜,微微低頭道:
“娘子過獎了,保護(hù)娘子是憐煙分內(nèi)之事,雕蟲小技,不足掛齒。”
見危機(jī)暫時解除,趙盼兒心神稍定,但隨即想到,既然對方用如此下作的手段來劫持自己,說明旭郎那邊定然也面臨著極大的兇險。
她不禁心急,立刻對顧憐煙道:
“憐煙,你武功高強(qiáng),不如你立刻去城外尋找旭郎,他那邊恐怕更需要你!”
然而,顧憐煙卻堅定地?fù)u了搖頭,眼中帶著一絲慚愧,但語氣不容置疑:
“娘子,主人離府前再三叮囑,命憐煙務(wù)必寸步不離,護(hù)得娘子周全,主人之命,憐煙不敢有違,還請娘子見諒。”
趙盼兒聽了,心中既是感動于歐陽旭事事以她安危為重的深情,又是無奈于眼前的處境,猶如置身進(jìn)退兩難之境地。
她知道顧憐煙忠心耿耿,絕不會違背歐陽旭的命令,只得嘆了口氣:
“罷了,那我們快些回去,再想辦法派人去尋旭郎。”
顧憐煙見趙盼兒憂心忡忡,又出聲勸慰道:
“娘子不必過于憂心,主人他智謀深遠(yuǎn),洪福齊天,定能遇難成祥,平安歸來的?!?
趙盼兒聞,深深看了顧憐煙一眼,被她話語中透出的堅定意志所感染,也重重點頭:
“嗯,我也相信,旭郎他絕不會有事!”
就在二人準(zhǔn)備轉(zhuǎn)身離開這是非之地時,巷口突然傳來一個冰冷刺骨的聲音:
“沒想到,歐陽旭身邊,還藏著這樣的高手,倒是我們失算了?!?
只見一個身著黑色勁裝,臉上戴著面具的年輕男子,不知何時已悄無聲息地堵住了巷口,宛如一尊冷酷的煞神。
他身形挺拔如松,氣息內(nèi)斂深沉,正是鄭青田麾下那個專門處理陰私勾當(dāng)?shù)男母埂?
顧憐煙一見到此人,瞳孔便微微一縮,身為高手的敏銳直覺告訴她,此人氣息沉凝如淵,步履無聲似魅,是個不可小覷的勁敵。
她瞬間將趙盼兒護(hù)在身后,同時壓低聲音道:
“娘子,此人武功不在我之下,稍后若有機(jī)會,你立刻自行逃離,莫要管我?!?
趙盼兒心知自己留下只會成為累贅,強(qiáng)自鎮(zhèn)定地輕輕點頭:“我明白,你自己千萬小心!”
話音未落,那面具男子已然出手。
他身形如電,直撲而來,掌風(fēng)凌厲似刀,帶著一股陰寒刺骨之氣。
顧憐煙毫不畏懼,清叱一聲,迎身而上!
剎那間,兩道身影在這狹窄的巷道中激戰(zhàn)在一處。
拳腳相交,發(fā)出沉悶如雷的響聲,身形閃轉(zhuǎn)騰挪,快得讓人眼花繚亂,仿佛幻影交錯。
顧憐煙的掌法輕靈變幻,如柳絮拂風(fēng),飄忽不定;而那面具男子的招式則狠辣刁鉆,專攻要害。
兩人武功果然在伯仲之間,一時間掌影腿風(fēng)交織,誰也奈何不了誰,形成了一場膠著的惡戰(zhàn)。
面具男子心系鄭青田的命令,務(wù)必擒拿趙盼兒,以完成主子的交代。
而顧憐煙則牢記歐陽旭的囑托,誓死護(hù)衛(wèi)趙盼兒,寸步不讓。
雙方都拼盡了全力,招式愈發(fā)兇險狠厲,每一擊都蘊含著致命的威力。
很快,顧憐煙的肩頭被掌風(fēng)掃中,衣衫破裂,滲出血跡。
而那面具男子的手臂也被顧憐煙的指風(fēng)劃開了一道口子,鮮血汩汩流出。
“為了一個與你毫不相干的人,如此拼命,值得嗎?”面具男子久攻不下,試圖用語擾亂顧憐煙的心神。
顧憐煙聞,只是冷笑一聲,攻勢反而更加凌厲:“廢話少說!”
歐陽旭將她們姐妹從絕境中救出,給予信任和安身立命之所,這份恩情,重于泰山。
為了報答歐陽旭的恩情,便是付出性命,她也在所不惜。
面具男子見她意志如此堅定,不惜以傷換傷,以命相搏,心中亦是暗暗驚詫,沒想到一個女子竟有如此決絕的護(hù)衛(wèi)之心,如同磐石般不可動搖。
趙盼兒早已躲到一堆雜物之后,緊張地觀望著戰(zhàn)局,手心滿是冷汗。
既為顧憐煙擔(dān)憂,又暗自慶幸歐陽旭當(dāng)初救下了顧氏姐妹,否則她早已成為砧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了。
她心念電轉(zhuǎn),也思索著破局之法。
突然,她目光掃到巷子角落堆放的幾個空瓦罐和破竹筐,心中靈光一閃,有了主意。
她悄悄挪動過去,猛地將幾個瓦罐和竹筐奮力推倒。
“哐當(dāng)!嘩啦!”
一陣刺耳的碎裂聲和滾動聲驟然響起,在寂靜的巷子里顯得格外突兀。
“怎么回事?”
“那邊巷子里什么聲音?”
果然,外面街道上的人被聲響吸引,傳來了幾聲好奇的議論和逐漸靠近的腳步聲,似有一群人正朝著此處趕來。
然而,那面具男子只是冷冷地瞥了巷口方向一眼,竟絲毫不為所動,攻勢反而更加兇猛,如狂風(fēng)驟雨般向顧憐煙襲去。
顯然,為了完成任務(wù),他已然不顧暴露的風(fēng)險,如同一個賭紅了眼的賭徒,孤注一擲。
雖然未能嚇退強(qiáng)敵,但趙盼兒此舉也并非全無用處。
至少,外面有人注意到這里的異常,讓面具男子多少有些投鼠忌器,不敢輕易對趙盼兒本人直接下手,同時也分擔(dān)了顧憐煙的一部分壓力。
顧憐煙見趙盼兒暫時安全,心中暗贊娘子機(jī)敏,精神一振,不再分心他顧,將全部精力都投入到與面具男子的對決中,招式愈發(fā)狠辣精妙。
面具男子頓時感覺壓力驟增,眉頭緊鎖,心知再拖延下去,不僅任務(wù)失敗,自己恐怕也難以脫身。
他眼中寒光一閃,決定不再保留。覷準(zhǔn)顧憐煙因久戰(zhàn)氣力稍遜,回防時露出的一個微小破綻,他體內(nèi)真氣猛然催至巔峰,周身氣勢暴漲。
右掌泛起一層詭異的青黑色,帶著一股腥風(fēng),直取顧憐煙的心口。
這是他苦練多年的絕命殺招,中者心脈俱碎,回天乏術(shù)。
這一掌來得太快、太狠、太毒,掌風(fēng)籠罩之下,顧憐煙只覺得呼吸一窒,周身要害仿佛都被鎖定,那致命的掌力已近在咫尺。
她舊力已盡,新力未生,竟是避無可避。
完了!
一股冰冷的絕望瞬間攫住了顧憐煙的心,無數(shù)念頭在她腦海中電閃而過:
妹妹,姐姐不能再陪著你了,主人,憐煙有負(fù)所托,不能再報答您的恩情了,爹,娘,女兒不孝,這便來尋你們了…
她下意識地閉上了眼睛,準(zhǔn)備迎接死亡的降臨。
然而,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
“咻!咻!咻!”
三道尖銳的破空之聲,自巷外極高處疾速襲來!
那是三枚打造精巧、寒光閃閃的梅花鏢,呈品字形,帶著凌厲無匹的勁道,精準(zhǔn)無比地分別射向面具男子的后腦、脖頸與執(zhí)掌的右臂肩井穴。
角度刁鉆,時機(jī)把握得極妙,如同神來之筆。
若面具男子執(zhí)意要取顧憐煙性命,自己也必將被這三枚突如其來的梅花鏢瞬間重創(chuàng),甚至斃命。
危機(jī),在最后一刻,發(fā)生了驚天逆轉(zhuǎn)。
三枚疾射而來的梅花鏢,角度刁鉆,勁力凌厲,逼得面具男子不得不放棄那必殺的一掌,身形急速扭轉(zhuǎn),以一種極為狼狽的姿態(tài),才堪堪避開了這突如其來的致命襲擊。
他驚怒交加地望向暗器來處,只見一道與顧憐煙身形極為相似的黑色身影,如輕燕般自巷墻高處飄然落下,穩(wěn)穩(wěn)立在顧憐煙身前,正是及時趕到的顧凝蕊。
相比姐姐更側(cè)重于近身纏斗,她的暗器功夫可謂出神入化,是隱藏在暗處的致命鋒芒。
“姐姐,你沒事吧?”顧凝蕊目光迅速掃過顧憐煙,見她肩頭染血,氣息微亂,清冷的眸中閃過一絲擔(dān)憂。
聽到這熟悉到骨子里的聲音,看到妹妹真切的身影,顧憐煙幾乎以為自己是在絕望中產(chǎn)生了幻覺。
但肩頭的刺痛和妹妹掌心的溫度都在告訴她,這是真的。
“凝蕊!你……你怎么來了?”顧憐煙又驚又喜,緊繃的心神在這一刻終于松懈了幾分。
顧凝蕊一邊警惕地盯著對面重整旗鼓的面具男子,一邊語速極快地低聲解釋:
“主人已在牛莊灣大獲全勝,擒獲鄭青田,但鄭賊臨死反撲,聲稱已派人來劫持娘子,主人命我火速回來尋你們,姐姐,主人安然無恙!”
聽聞歐陽旭無事,顧憐煙心中一塊大石徹底落地,長長舒了口氣。
姐妹二人對視一眼,無需任何語,多年的默契讓她們瞬間明白了彼此的心意。
下一刻,兩人身形同時而動,一左一右,如同心意相通的兩道影子,朝著那面具男子夾攻而去。
顧憐煙掌法精妙,正面強(qiáng)攻,牽制對方大部分注意力。
顧凝蕊則身法飄忽,游走側(cè)翼,纖手連揚,一枚枚角度詭異的梅花鏢不時射出,專攻其必救之處,逼得他手忙腳亂。
這面具男子對付顧憐煙一人已是勉強(qiáng),如今面對配合無間、攻勢凌厲的姐妹花,更是左支右絀,敗相畢露。
不過十來個回合,便被顧憐煙一掌印在胸口,同時一枚梅花鏢精準(zhǔn)地沒入了他持械的手臂。
“呃!”他悶哼一聲,動作一滯。
顧憐煙抓住這轉(zhuǎn)瞬即逝的機(jī)會,眼中寒光一閃,并指如劍,蘊含內(nèi)勁,閃電般點向了他的心脈要穴。
顧凝蕊亦同時出手,一枚淬毒的細(xì)針無聲無息地沒入其頸后。
面具男子身軀猛地一僵,眼中神采迅速黯淡下去,帶著不甘與難以置信,重重地栽倒在地,再無生息。
周圍原本被聲響吸引過來圍觀的人群,見到真的出了人命,頓時嚇得驚呼四散,躲得遠(yuǎn)遠(yuǎn)的,指指點點,議論紛紛。
趙盼兒這時才從角落快步走出,也顧不上地上尸體,凝視顧凝蕊,急切地問道:
“凝蕊,旭郎他…他真的沒事?他現(xiàn)在何處?”
顧凝蕊深知她牽掛,立刻清晰回稟:
“娘子放心,主人毫發(fā)無傷,已擒獲首惡鄭青田,正押解其返回杭州城,主人擔(dān)憂娘子安危,特命屬下前來?!?
聽到歐陽旭確實安然無恙,趙盼兒一直懸著的心這才真正落回實處,渾身一陣虛脫般的輕松。
她定了定神,以女主人的身份吩咐道:
“凝蕊,我這邊已無大礙,你快回去稟告旭郎,讓他不必再為我分心,專心處理公務(wù)便是。”
顧凝蕊見趙盼兒確實無恙,也心系著要向歐陽旭復(fù)命,聞便不再耽擱,抱拳道:
“是!屬下這便去回稟主人!”
話音未落,身影已如輕煙般掠出巷口,迅速消失。
趙盼兒這才轉(zhuǎn)過身,關(guān)切地攙扶住臉色蒼白、肩頭血跡未干的顧憐煙:“憐煙,你受傷不輕,我們立刻去找醫(yī)館!”
顧憐煙卻搖搖頭,強(qiáng)撐著道:
“娘子,我無礙,只是皮外傷,您定然很想見到主人,我護(hù)送您去與主人匯合……”
“不行!”趙盼兒語氣堅決,帶著不容置疑的關(guān)切,“你為我拼死力戰(zhàn),身受創(chuàng)傷,我豈能置之不理?什么都沒有你的傷勢要緊!聽話,我們先去醫(yī)館!”
感受到趙盼兒話語中真摯的關(guān)懷,顧憐煙心中暖流涌動,鼻尖微酸,便不再堅持,低聲道:
“多謝娘子?!?
……
另一邊,歐陽旭聽完顧凝蕊的詳細(xì)回報,得知趙盼兒雖受驚嚇但安然無恙,而顧憐煙為護(hù)主身負(fù)輕傷,一直緊繃的心弦終于徹底放松。
他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心中涌起一股強(qiáng)烈的后怕與慶幸。
幸好那時順手幫了顧氏姐妹,若非她們姐妹忠心護(hù)主,武功高強(qiáng),今日盼兒恐怕已遭毒手。
雖然已知趙盼兒無事,但那股想要立刻見到她、確認(rèn)她安好的沖動難以抑制。
歐陽旭吩咐隊伍繼續(xù)押解鄭青田回州衙,自己則帶著幾名親隨,策馬趕往顧凝蕊所說的那家醫(yī)館。
醫(yī)館內(nèi),大夫剛為顧憐煙清理包扎好肩頭的傷口。
趙盼兒正坐在一旁,細(xì)心地為她整理略顯凌亂的衣襟。
“盼兒!”
聽到這熟悉的、帶著急切與擔(dān)憂的呼喚,趙盼兒猛地抬頭,便見歐陽旭疾步從門外走了進(jìn)來。
四目相對,千萬語盡在不中。歐陽旭幾步上前,也顧不得旁人在場,一把將趙盼兒緊緊擁入懷中,力道之大,仿佛要將她揉入骨血之中。
“盼兒……你沒事就好,沒事就好……”他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天知道當(dāng)他聽到鄭青田那惡毒的威脅時,內(nèi)心經(jīng)歷了怎樣的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