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今日刻意盛裝打扮,一襲燦若云霞的織金錦裙,環(huán)佩叮當(dāng),滿頭珠翠,幾乎將所有時興的貴重首飾都堆在了身上,顯得富貴逼人,卻也失之俗氣。
尤其是她鬢邊那支赤金步搖,在日光下灼灼放光,生怕別人看不見似的。
她一進(jìn)來,目光就牢牢鎖定了人群中的沈青凰。
看到沈青凰依舊那副云淡風(fēng)輕的模樣,穿著素雅,發(fā)間只一支碧玉簪,沈玉姝心中的妒火就燒得更旺了。
裝!
還在裝清高!
她故意不去看沈青凰,反而對著身旁的幾位夫人,用不大不小,卻足以讓沈青凰聽清的音量說道:“幾位姐姐可真是客氣,不過是太子殿下隨意賞賜了些小玩意兒,哪就值得這般夸贊了。”
一位夫人立刻奉承道:“陸夫人這說的是哪里話!這可是太子殿下的恩賞,是天大的體面!可見殿下是何等看重您與陸副統(tǒng)領(lǐng)!”
“是啊是啊。”另一人也附和道,“誰不知陸夫人是有大福氣之人,一夢安邦,這可是載入史冊的佳話啊!不像有些人,空有個好出身,也不過是靠著祖宗的余蔭罷了?!?
這話一出,周圍頓時一靜,所有人的目光都若有若無地瞟向了沈青凰。
這簡直是指著鼻子罵了。
裴晏清的眸色微冷,正要開口,卻被沈青凰輕輕按住了手。
她安撫地看了他一眼,示意他稍安勿躁。
沈青凰臉上沒有絲毫怒意,甚至連一絲波瀾都無,她只是端起侍女奉上的花茶,輕輕吹了吹氣,似乎根本沒聽見那些刺耳的語。
沈玉姝見她不接招,心中更是不忿,干脆走上前來,對著沈青凰假惺惺地行了一禮:“姐姐,許久不見,姐姐風(fēng)采依舊。”
她的目光,卻死死盯著沈青凰發(fā)間那支素凈的碧玉簪,然后故作驚訝地捂住嘴,“呀,姐姐今日戴得好生素凈。也是,國公府家大業(yè)大,開源節(jié)流是應(yīng)該的。妹妹這里倒是得了些太子殿下賞的俗物,本想送姐姐一支,又怕辱沒了姐姐清雅的品味呢?!?
說著,她得意地晃了晃頭,那支赤金步搖隨之搖曳,金光刺眼。
她身后的夫人們都看好戲似的竊竊私語。
“嘖嘖,這假千金如今可真是風(fēng)光無限?!?
“可不是么,人家現(xiàn)在是太子跟前的紅人,國公府雖尊貴,可畢竟是前朝的恩賞了,哪比得上新貴的勢頭?!?
面對這挑釁,沈青凰終于放下了茶盞,抬起了眼簾。
那是一雙怎樣的眼睛啊。
幽深,沉靜,像淬了寒冰的古井,不起一絲漣漪,卻能映出人最丑陋的嘴臉。
她沒有看沈玉姝,而是將目光轉(zhuǎn)向了方才說“祖宗余蔭”的那位夫人,唇角勾起一抹極淡的、卻冰冷刺骨的弧度。
“這位夫人說的是?!?
她一開口,所有人都愣住了。
只聽她不疾不徐地繼續(xù)說道:“我沈青凰,能有今日,的確是靠著裴家列祖列宗的功勛,靠著國公府百年的清譽(yù)。這份余蔭,是刀山火海里掙來的,是忠君報國換來的,我享得心安理得,也守得兢兢業(yè)業(yè)?!?
她頓了頓,目光緩緩掃過沈玉姝,聲音依舊平緩,卻字字如刀。
“不像有些人,所謂的‘福氣’,卻是建立在儲君遇險、血流成河之上?!?
“轟——!”
這話如同一道驚雷,在眾人腦中炸開!
沈玉姝的臉色“唰”地一下變得慘白!
沈青凰卻仿佛沒看到,繼續(xù)用那清冷的聲音道:“若陸夫人的‘福氣’,每一次都要以太子殿下的安危作為代價,那青凰寧愿殿下一生一世,都不要沾染上這等‘福氣’?!?
她站起身,目光清凌凌地直視著面無人色的沈玉姝,一字一句,擲地有聲:
“畢竟,國公府的余蔭,庇佑的是滿門榮光。而你的‘本事’……帶來的,卻是君儲之禍。陸夫人,你說,是你這‘本事’金貴,還是我這‘余蔭’……更安穩(wěn)呢?”
“你……你胡說八道!你血口噴人!”沈玉姝被這番誅心之徹底擊潰,氣得渾身發(fā)抖,指著沈青凰,卻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她炫耀的資本,她最大的依仗,竟被沈青凰三兩語,扭曲成了“災(zāi)星”的象征!
周圍的夫人們看她的眼神瞬間變了。
是??!
細(xì)思極恐!
太子若不出事,哪有她沈玉姝的“夢中示警”?
這福氣,也太邪門了!
誰敢沾?
看著沈玉姝那張由得意轉(zhuǎn)為驚恐、由紅潤變?yōu)樯钒椎哪槪蚯嗷酥挥X得索然無味。
蠢貨,永遠(yuǎn)是蠢貨。連最基本的禍福相依的道理都不懂,也配與她斗?
她不再看沈玉姝一眼,轉(zhuǎn)身對身旁的裴晏清柔聲道:“世子,此地喧鬧,我們?nèi)ツ沁呁ぷ永镒??!?
“好?!迸彡糖鍙氖贾两K,眼中的笑意與寵溺就未曾褪去。他自然而然地牽起沈青凰的手,那雙深邃的桃花眼掃過全場,目光在幾位方才附和沈玉姝的夫人臉上一一掠過,沒有說一個字,卻讓她們?nèi)鐗嫳撸查g白了臉。
他與她,十指相扣,并肩離去。那挺拔與纖柔的背影,在滿園春色中,和諧得仿佛天地間只剩下彼此。
身后,是沈玉姝氣急敗壞的哭喊,是眾人鄙夷躲閃的目光,是一場被徹底攪碎的、虛榮的夢。
走到無人的水榭回廊,裴晏清停下腳步,轉(zhuǎn)身將沈青凰攬入懷中。
他低頭,看著她平靜無波的眼眸,忍不住低笑出聲:“我的世子妃,真是……伶牙俐齒,寸步不讓?!?
沈青凰靠在他懷里,感受著他胸膛的溫度,淡淡道:“對付瘋狗,要么一棒子打死,要么就讓她夾著尾巴,再也不敢吠叫-->>?!?
“嗯,打得好?!迸彡糖迳焓郑∠滤l(fā)間那支簡單的碧玉簪,握在掌心,簪尖的溫潤觸感,一如他此刻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