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凰看著跪了一地的人,眼中沒有絲毫波瀾。她走回自己的位置,重新坐下,端起那杯已經(jīng)微涼的茶。
“既然大家沒有異議,那便將新擬的契書簽了吧?!?
白芷立刻將一疊嶄新的契書分發(fā)下去。眾人哪里還敢猶豫,一個個搶著上前,顫抖著手簽下了自己的名字,按上了手印。
待所有契書收回,沈青凰才緩緩開口,拋出了今日的第二個目的。
“規(guī)矩立下了,接下來,便是談生意?!彼聪虮娙?,語氣平淡,“京城的盤子就這么大,諸位守著自己的一畝三分地,也就這樣了。不知各位,可有興趣,將生意做到江南、西南去?”
“江南?西南?”
眾人皆是一愣。
王掌柜小心翼翼地抬起頭:“世子妃,非是小的們沒想過,只是……那兩地的水太深了!商路被各路人馬把持,當?shù)氐纳虝氰F板一塊,我們這些外人,去了連骨頭渣子都剩不下啊!”
“是啊,聽說西南那邊的鹽梟,個個都是亡命之徒,殺人不眨眼的!”
“說的是。”沈青凰不置可否地點點頭,“所以,我為各位尋了個領路人?!?
她拍了拍手。
花廳的側門被推開,一個穿著打扮極為考究,面容精明的中年男人走了進來。他一進來,便對著裴晏清和沈青凰行了一個無可挑剔的大禮。
“臨江月,江南分舵主,錢萬金,見過江主,見過夫人。”
他并未刻意壓低聲音,但“臨江月”三個字一出,滿堂商戶皆是倒吸一口涼氣!
臨江月!
那是近年來聲名鵲起,勢力遍布大江南北的江湖商會!傳聞其背景通天,消息靈通,黑白兩道都要給三分薄面!
而他們的月主,據(jù)說神龍見首不見尾!
眼前這個人,竟是臨江月的江南分舵主?
更讓他們心膽俱裂的是,他對裴晏清的稱呼——江主?!
那個傳聞中真正執(zhí)掌臨江月生殺大權,比月主更為神秘的江主,竟然就是眼前這位看似手無縛雞之力的病弱世子?!
一瞬間,所有人看向裴晏清的目光,徹底變了。
那不再是對一個國公府世子的敬畏,而是對一個手握黑暗權柄的帝王的……恐懼!
裴晏清依舊是那副懶散的樣子,仿佛沒看到眾人驚駭?shù)难凵?,只是對錢萬金隨意地擺了擺手:“錢舵主不必多禮。今日請你來,是讓你與諸位掌柜見個面。往后,江南、西南的商路,便由你臨江月出面,負責打通和護送。國公府,占五成利,臨江月,占兩成,剩下三成,由在座的諸位,按出資比例分。”
錢萬金立刻躬身道:“江主放心,萬金必不辱命!三月之內,定讓國公府的鹽鐵,鋪滿江南十六府!”
他的話,自信滿滿,擲地有聲。
底下的商戶們,早已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取而代之的是狂喜!
有臨江月這尊大佛開路,還愁什么生意做不成?這簡直是天上掉下來的金元寶!
“我等愿意!愿意出資!”
“多謝世子,多謝世子妃提攜!”
方才還心懷怨懟的眾人,此刻爭先恐后,唯恐落于人后。
沈青凰冷眼看著這出鬧劇,心中毫無波瀾。
人性本就如此,畏威而不懷德。一味施恩,只會養(yǎng)出一群白眼狼。唯有絕對的實力與鐵血的手段,才能讓他們真正臣服。
一上午的敲打與布局,塵埃落定。
商戶們懷著敬畏與興奮,簽下了第二份“開疆拓土”的契約,千恩萬謝地離去。
花廳內,恢復了安靜。
沈青凰端起茶杯,將已經(jīng)徹底冷掉的茶水一飲而盡,潤了潤有些干澀的喉嚨。
“世子今日,倒是唱了一出好戲?!彼聪蚺彡糖澹Z氣里聽不出是褒是貶。
裴晏清輕笑一聲,收起了那副病容,桃花眼里漾著流光:“哪里哪里,不過是為夫人的雷霆手段,稍作點綴罷了。若無夫人的三條鐵律在前,我便是將臨江月的底牌都亮出來,他們也只會當我是待宰的肥羊?!?
他頓了頓,話鋒一轉,眼中帶著幾分探究的趣味:“不過,我倒是有些好奇。夫人打算如何處置這筆……潑天富貴?”
以他對沈青凰的了解,她絕不是一個只知斂財?shù)乃兹恕?
沈青凰站起身,走到窗邊,看著庭院中被冬日陽光照得透亮的枯枝。
“銀子,是死的?!彼亻_口,“只有花出去,變成能看得見、摸得著的東西,才算是活的。”
她回過頭,看向裴晏清,那雙清冷的鳳眸里,閃爍著一種名為“野心”的光芒。
“我要在京郊,建三座義倉。以國公府的名義,儲糧備荒?!?
“我要在城南,開五間學堂。不拘出身,但凡聰穎好學者,皆可入學,束脩減半。”
“我要讓京城的百姓知道,國公府的鹽,是讓他們吃得起的放心鹽;國公府的鐵,是能保家衛(wèi)國的利器;而國公府的世子與世子妃,是能讓他們在災年有飯吃,讓他們的孩子有書讀的……賢人?!?
裴晏清眼中的笑意愈發(fā)深邃。
好一個沈青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