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嬤嬤說完這句話,整個人像被抽干了力氣,頭一歪,徹底昏了過去。
    李沐雪收回手里的瓷瓶,轉身看著站在陰影里的蘇云。
    “園丁?!?
    蘇云重復著這個詞,手指在袖子里輕輕摩挲。
    一個種花的園丁,卻希望花慢慢枯萎。
    他從袖中取出那張畫著梅花玉佩的圖紙,放在孫嬤嬤身旁的地上。
    “一個要栽贓的人,卻用這種方式留下自己的署名。一個要下毒的人,卻只求一個‘枯萎’的結果?!碧K云的聲音很輕,“他不是要殺人,他是要演戲?!?
    李沐雪的目光落在孫嬤嬤臉上。
    “這出戲,觀眾是誰?”
    “是整個京城。”蘇云收回圖紙,轉身向地牢外走去,“也是……坐在龍椅上的那個人?!?
    長信宮,女帝寢殿。
    藥味比昨日更濃了。
    劉院使和幾名太醫(yī)跪在殿外,連大氣都不敢喘。
    蘇云徑直走到龍床邊,李沐雪守在床榻的另一側,手始終按著劍柄。
    蘇云沒有看那些御醫(yī),而是將一摞卷宗,輕輕放在了女帝的枕邊。
    有御史臺從慈寧宮搜出的賬本,有小卓子畫押的供狀,有小宮女中毒的驗傷文書,還有李沐雪剛剛從孫嬤嬤嘴里問出的那份,關于“園丁”的記錄。
    他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站著。
    不知過了多久,躺在床上的女帝,手指輕輕動了一下。
    她緩緩睜開眼,眼神渾濁,似乎費了很大的力氣才看清眼前的人。
    “蘇……愛卿……”
    她的聲音,沙啞得像被砂紙磨過。
    蘇云立刻跪了下去。
    “臣,在?!?
    女帝的目光,從蘇云的臉上,移到了枕邊那堆卷宗上。
    她伸出手,似乎想去拿,卻連抬起手臂的力氣都沒有。
    “陛下,龍體為重?!碧K云低聲說,“這些,都是臣該做的。”
    女帝的呼吸有些急促,她看著蘇云,眼神里滿是疲憊和掙扎。
    “太后……她……她畢竟是朕的母后……你……不要讓她……太難堪……”
    蘇云叩首。
    “臣,遵旨?!?
    他站起身,將所有卷宗收好,轉身對殿外的劉院使說道:“陛下已醒,只是體虛,爾等好生照料,若有半點差池,提頭來見?!?
    劉院使等人如蒙大赦,連連磕頭。
    蘇云走出寢殿,外面的天已經(jīng)亮了。
    他對等候在廊下的沈策和徐耀祖說:“傳我口諭?!?
    兩人神色一凜。
    “御史大夫張柬,忠心可嘉,然年事已高,不宜操勞。著,升任南京吏部尚書,即日赴任。”
    “禮部侍郎王大人,勤勉有加,近日京城流紛紛,禮部難辭其咎。著,外放滄州,任知州,安撫地方?!?
    蘇云一口氣,點了五六個名字。
    每一個,都是昨日在朝堂上附和張柬,力主請?zhí)蟠购熉犝睦铣肌?
    每一個官職,聽起來都是平調,甚至是升遷。
    但每一個,都意味著要立刻離開京城這個權力的中心。
    “理由,就用陛下體恤老臣,恩賞功臣?!碧K云看向徐耀祖,“把這些人的功績,都寫得好看些,貼到告示上,讓全京城的百姓都看看,陛下是如何的仁德。”
    徐耀祖的眼睛亮了。
    “學生明白!這叫明升暗降,釜底抽薪!”
    蘇云沒理會他的興奮,轉頭看向沈策。
    “辦得干凈些,讓他們走得‘心甘情愿’?!?
    沈策躬身領命,轉身消失在晨光里。
    徐耀祖搓著手,一臉興奮地跟在蘇云身后。
    “先生,下一步呢?我們是不是該直接去查慈寧宮了?”
    “不急?!碧K云說,“水還不夠渾。”
    他停下腳步,看著徐耀祖。
    “京城里,關于陛下病重的流,該換個說法了?!?
    “怎么換?”
    “就說,陛下并非病重,而是被奸人下了奇毒。這毒陰狠無比,連太醫(yī)院都束手無策。”蘇云的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弧度,“但陛下仁慈,不愿大動干戈,恐傷及無辜,所以只能暗中查訪,以致病情拖延。”
    徐耀照聽得一愣一愣的。
    “先生,這么說,百姓豈不是會覺得陛-->>下軟弱?”
    “不。”蘇云看著他,一字一句地說道,“他們只會覺得,這背后下毒的人,勢力滔天,連皇帝都得忌憚三分。他們會憤怒,會恐懼,會想知道,到底是誰,敢在太歲頭上動土?!?
    “我要讓這盆水,從底下燒開。讓所有人都盯著那幾個被擺在明面上的灶臺?!?
    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