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沿著陰暗潮濕的甬道亡命奔逃,身后玄陰教主那困獸般的怒吼隱隱傳來,夾雜著藤蔓瘋狂生長撕裂巖石的可怕聲響,催得他們心跳如擂鼓。
冰冷的空氣灌入肺腑,帶著逃出生天的急促和更深的不安。云清朗和王二狗幾乎是被陳默和萬小雅半拖半架著前行,傷勢和脫力讓他們難以維持速度。
直到徹底聽不見祭壇方向的動靜,只有彼此粗重的喘息聲在甬道中回蕩,四人才敢稍稍放緩腳步,靠在一處相對干燥的石壁旁暫歇。
“咳咳…”王二狗咳出一口帶血的唾沫,癱軟在地,臉上驚魂未定,“俺…俺的親娘…剛才…剛才那是啥?。磕穷w豆子…那些藤蔓…還有那老奶奶的聲音…”他看向陳默,又看看萬小雅,最后望向云清朗,眼里全是懵圈和后怕,“師兄…你…你認得嗎?”
云清朗背靠著冰冷石壁,胸口劇烈起伏,搖了搖頭,目光卻不由自主地投向身旁的妻子。
萬小雅已收起了那冰寒徹骨的氣勢,眼眸恢復了常色,只是臉色蒼白得嚇人,唇角的血跡尚未干涸。她微微喘息著,取出絲帕輕輕擦拭,感受到云清朗的目光,她抬眸看他,眼神復雜,有劫后余生的松懈,有一絲不易察覺的躲閃,更多的是深藏的憂慮。她輕輕搖頭,聲音低微:“我…不知?!?
但她的腦海中,卻不受控制地回閃著那老嫗最后的幾句話——“功法有點意思,就是練岔了…回頭老婆子有空再找你嘮嘮…”這分明是看出了她力量的根底!這老婦人究竟是誰?與她那神秘的師承有何關聯(lián)?她心亂如麻,比面對玄冥教主時更加不安。
陳默的情況稍好一些,但內(nèi)力消耗也是極大。他喘勻了氣,臉上那種狂喜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極度的困惑和努力的追索。他用力揉著太陽穴,眉頭緊鎖:“我哥那里卷宗浩如煙海,記載天下奇人異事、宗門秘辛…可…可剛才那位老人家的手段…聞所未聞!”
他喃喃自語,眼神放空,似乎在快速翻閱記憶中的藏書:“以草木之種為媒,瞬息催生,蘊含如此磅礴生機,更能直接克制、甚至吞噬玄陰死氣…這絕非尋常木系功法能達到的境界!倒像是…像是…”
他猛地頓住,眼中閃過一絲驚疑不定,卻又自己搖頭否定:“不對不對…記載中‘神農(nóng)谷’早已避世不出,其功法溫和,旨在醫(yī)道濟世,絕無此等霸道凌厲的生機…而且聲音也對不上…”
“那會不會是…”云清朗忍著傷痛,努力思索,“某些隱世的前輩高人?或許…與阿婆相識?”他想到了秦阿婆的神秘,那老嫗的出現(xiàn)又如此巧合。
陳默再次搖頭:“秦阿婆的交游圈…記載甚少,只知她老人家見識極廣,但剛才那位…其手段近乎‘道’法自然,已非尋常武學范疇。更奇怪的是,她似乎對玄陰教極其熟悉,語間對那教主頗為不屑…這等人物,江湖上絕無可能籍籍無名!”
萬小雅沉默地聽著,指尖無意識地蜷縮。月宮傳承隱秘至極,世間知者寥寥,那老嫗卻能一眼看破她功法缺陷…她心中那個模糊的猜測越來越清晰,卻又不敢深想下去。
王二狗聽得云里霧里,只覺得一個頭兩個大:“哎呀,管他是誰呢!反正不是玄陰教那幫殺千刀的,是來救咱們的就行!俺看那老婆婆厲害得緊,說不定能把那老怪物教主給收拾了!”他倒是樂觀了起來。
陳默卻苦笑一聲:“二狗兄弟,你想得太簡單了。那老人家手段通玄不假,但她自己也說了,困不住那老怪物太久。玄冥教主…不,那個真正的灰衣教主,其功力深不可測,恐怕已半只腳踏入傳說中的‘陸地神仙’之境,絕非易與之輩。此地仍極度危險,我們必須盡快離開!”
他的話讓剛剛松懈些許的氣氛再次緊繃起來。
是啊,他們只是暫時逃脫,并未真正安全。那個恐怖的灰衣教主,就像懸在頭頂?shù)睦麆?,隨時可能落下。
萬小雅深吸一口氣,壓下體內(nèi)因強行解封而依舊翻涌不休的冰寒內(nèi)力,以及更深處的一絲虛弱感。她站起身,目光恢復冷靜,掃向來時黑暗的甬道和前方未知的去路:“陳兄說得對。當務之急是找出路。清朗,二狗,你們還能撐住嗎?”
云清朗看著妻子蒼白卻堅毅的側臉,心中疼惜與疑慮交織,最終化為全然的信任。他咬牙撐起身子:“我可以?!?
王二狗也哼哼唧唧地爬起來:“俺…俺也沒事!跑路沒問題!”
陳默再次取出羅盤和那疊符紙,神色凝重:“方才陣法被強行破壞,此地氣機紊亂,我的羅盤受到很大干擾。只能勉強辨認大致方向。跟我來,小心機關!”
四人再次打起精神,由陳默領頭,萬小雅斷后,朝著甬道深處小心翼翼地步步前行。
黑暗如同濃稠的墨汁,吞噬著微弱的光線和聲音。只有他們壓抑的呼吸和腳步聲在無限回蕩,每一步都踩在緊繃的神經(jīng)上。兩側石壁濕滑冰冷,仿佛潛藏著無數(shù)眼睛。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隱約傳來潺潺水聲。
“有水聲!”王二狗精神一振,“可能有地下河!順著河說不定能出去!”
陳默卻示意他噤聲,側耳傾聽片刻,臉色微變:“水聲不對…里面好像夾雜著別的東西…”
果然,那水聲越來越近,卻并非清脆的流淌,反而帶著一種粘稠、咕嘟冒泡的詭異聲響,空氣中開始彌漫起一股淡淡的、甜腥的氣息。
萬小雅眼神一凜,長劍悄然出鞘半寸:“小心,有血腥味?!?
話音未落,前方甬道拐角處,猛地涌出一片暗紅色的、粘稠的液體!那液體如同活物般蠕動著,所過之處,石壁發(fā)出“嗤嗤”的腐蝕聲,冒出陣陣白煙!
“血毒腐水!”陳默駭然失色,“是玄陰教看守秘道的毒煞!快退!”
但后退的路已被他們走過,并無岔道!
那暗紅粘稠的血水速度極快,轉眼已蔓延到眼前,腥臭撲鼻,眼看就要將他們吞沒!
萬小雅正要再次強提內(nèi)力,試圖冰封毒水,卻見王二狗猛地一咬牙,掏出一張色澤古舊、繪制著復雜火焰紋路的紫色符箓,臉上肉痛之色一閃而過。
“媽的,拼了!‘離火燎原符’!給我燃!”
他一口血噴在符箓上,猛地將其拍出!
轟!
紫色符箓瞬間爆開,化作一片灼熱的紫色火浪,悍然撞上洶涌而來的血毒腐水!
“嗤——啦——!”
如同熱油遇冰水,劇烈的反應爆發(fā)開來,紫火與血水瘋狂相互侵蝕,蒸騰起大片大片帶著劇毒的黑紫色霧氣,瞬間充斥了整個甬道!
“屏息!快走!”王二狗大吼,拉著云清朗和陳默,頂著仍在相互湮滅的火焰與毒水,拼命向前沖去!萬小雅劍光舞動,斬開撲向他們的毒霧和零星火點。
四人狼狽不堪地沖過這片死亡地帶,身上衣物都被腐蝕出破洞,皮膚火辣辣地疼?;仡^望去,紫火與血水仍在糾纏,暫時阻斷了通道。
“咳咳…二狗,你這符…比上次進步神速!”云清朗心有余悸地拍著胸口。
王二狗臉色發(fā)白,喘著氣:“虧大了…這紫符我就三張…是用來保命的…”
然而,還不等他們喘口氣,前方黑暗中,響起了密集的、令人牙酸的“窸窣”聲,仿佛有無數(shù)細小的腳在爬行。
緊接著,一片黑壓壓的、拳頭大小的影子,如同潮水般從甬道頂部和兩側墻壁涌來!
那是一只只通體漆黑、長著血紅復眼、口器猙獰的怪蟲!
“噬髓陰蜱!”萬小雅聲音凝重,“專破內(nèi)家真氣,喜食腦髓骨髓!小心,絕不能讓它近身!”
前有怪蟲,后路被毒火阻斷!
絕境再次降臨!
云清朗和王二狗已感到精疲力盡,面對這密密麻麻的蟲潮,感到一陣深深的絕望。
陳默也是頭皮發(fā)麻,快速翻找著身上的符箓和工具,似乎找不到能有效應對如此多怪蟲的東西。
萬小雅眼神一寒,似乎又要有所動作。
就在這時——
“唉…幾個小娃娃,真是能惹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