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縛站在墻脊上,聽著越過屋脊的風(fēng)聲,想起自己兩世為人,前世又喪命殂擊槍下,心里輕嘆了一聲,蹲身從墻頭滑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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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寧吏部的問對性質(zhì)跟千年之后的公務(wù)員考試類似,投了身牘,通過吏部問對,也就有了候補獲缺的資格,不過要等有實缺才能依次補上。
林縛擔(dān)任江島大牢司獄官如同按察使司直點,江寧吏部的問對就是走形式,次日午后,林縛還是將打點的銀子準(zhǔn)備妥當(dāng)才趕到江寧吏部衙門。
江寧城很大,大越朝再沒有比江寧還要龐大、繁榮的城池了,就算燕京人丁也還要比江寧少兩萬戶,但是長腳的消息卻傳得飛快。前段時間林縛在藩樓教訓(xùn)藩家少主一早就在城中傳來,午后趕到江寧吏部衙門,這邊清閑官吏已經(jīng)聚堆在說昨日奢家少侯爺在東華門街遇刺之事,林縛往江寧吏部衙門跑了有三回,好些官吏認得他,看著他進來,便圍過來問奢家姑嫂的容貌、身段。
江寧吏部要比其他五部稍好一些,卻也是沒有幾個實權(quán)的清水衙門。依照慣例官吏悉數(shù)配齊,由于沒有實權(quán),除了正俸之外,這些官員沒有額外的油水好撈,要是家大人多,在江寧城中的生活就頗為清寒。林縛甚至看到幾個小官吏公服上還打著補丁,卻是這些人見到有撈錢的機會絕不肯手軟。
江寧吏部衙門里每個月也處理不了幾樁人事案子,官員政績考核也完全不歸他們管,林縛獲任江島大牢司獄官已是定局,這衙門里的大小官吏幾乎都認識他,今天看到他過來,還沒有等他參加完問對,就紛紛過來賀喜討利市錢。
林縛準(zhǔn)備了幾十只禮錦囊,根據(jù)品階的不同,放入三五兩或三五錢不等的小銀錁子,便是堂堂的正三品江寧吏部左侍郎接到林縛替過去裝有三兩銀子的禮錦囊也眉開眼笑。
“還以為三品侍郎是好大的官……”趙虎待江寧吏部侍郎拿了銀子走了壓著聲音頗為不屑的說道。
林縛微微一笑,這江寧吏部侍郎跟燕京城里的吏部侍郎相比,好比是得罪了領(lǐng)導(dǎo)、退居二線的失勢官員。他們一旦抹開臉來,不要說三五兩銀,就是三五錢銀子都不會縮手的。
問對之事,比預(yù)想中還要輕松,即使有江寧刑部提牢廳的主事趙舒翰參與,也只是走了個過場。
提牢廳主事趙舒翰甚至怕問住林縛,全程只用商量的口氣跟他說話,律令律例方面的問題一概回避不問,問對結(jié)束,趙舒翰還熱情要請林縛到吏部附近的醉仙樓吃酒。
趙舒翰是崇觀3年恩科進士,殿試第七名,列二甲第四,一進翰林院就任從七品檢討。當(dāng)時可以說前程遠大,大越朝兩百多年來差不多有四分之三的輔相大臣最初入仕都是擔(dān)任從七品的翰林院檢討。奈何趙舒翰在當(dāng)朝權(quán)相陳信伯草擬的奏章上指出一個小錯誤,事后又多嘴在同僚面前說了這事,給人傳到陳信伯的耳中,沒過兩天就給陳信伯踢到江寧刑部來擔(dān)任提牢廳主事。名義上江寧刑部提牢廳主事要比翰林院檢討高出半品,但是一冷一熱,天差地別,趙舒翰一家五口帶一個丫鬟一個老仆在江寧城中就靠他每年六十石的正俸過活,甚是艱難,公服里面穿著內(nèi)襖都露出磨破的袖邊。
林縛也明白趙舒翰請喝酒的意圖,誰坐了四年的冷板凳都會被磨掉些傲氣。趙舒翰得罪當(dāng)朝輔相大臣陳信伯給貶出京城,說到底他也是沒有什么聲望的小蝦米,就算陳信伯給楚黨扳倒踢出燕京,中樞也沒有誰會記起他這條小魚來,但是他一旦搭上顧悟塵這條線情勢就可能完全改觀。
看趙舒翰窮困潦倒,林縛自然不能讓他破費請酒,便借口說他來做東請教趙舒翰司獄之事。
刑部提牢廳是兩京主管天下牢獄的主管衙門,只是江寧刑部完全沒有實權(quán)罷了,林縛心想趙舒翰在江寧刑部空耗了四年,說不定業(yè)務(wù)能力還有些。
林縛請趙舒翰本是無心之舉,心想著即使不能幫他在顧悟塵面前通容,也不想寒了他的心。在醉仙樓喝酒時頗為隨意,聽趙舒翰說他這四年來在江寧無所事事,對提牢之事記錄文稿甚多,林縛午后也無其他事情,便備了禮物到趙宅造訪。
在趙宅看到趙舒翰四年來手寫數(shù)百頁文稿從囚糧、條例、章程以及雜事等諸多方面事無粗細的將當(dāng)世提牢之事說了個清楚、通徹,林縛才知道眼前這個刻意想通過自己去巴結(jié)顧悟塵的細眼瘦臉文士實實在在的有著一肚子的學(xué)問跟才情。.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