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悟塵看不透林縛心中所想,他進營帳來,讓人將營門簾子掀起來,讓晞微的光亮照進來帳里,他搓著臉解乏。楊樸泡了兩杯濃茶送進來,他打了個呵欠坐到椅子上,要人給他打盆冰涼的井水來洗臉醒神,又問林縛:“你北上時早就發(fā)現(xiàn)石梁河兩岸的異狀,此事可曾與別人說起過?”
“沒有,”林縛說道,“秦城伯過境時,我就想親自跟去洪澤浦里看一看,好多探一些情報,沒想到也差點一起栽里面……”
“以后要多慎行,此番總算是有驚無險,”顧悟塵對林縛很看重,自然不希望他在洪澤浦里有什么意外,又氣惱的說道,“李卓總是輕冒進,他卻不知道保住江寧府安然無恙比什么重要,所幸其他大人都知輕重,沒人依他。左尚榮會潛往濠州坐鎮(zhèn)指揮平叛之事,我去東陽府,其他事待請示過朝廷中再議。這些事屬機密,你不要與旁人說。我本來想帶你去東陽,但是想到江寧這邊事情也多,沒個人也不行,你就留在江寧……”
“東陽通判林庭立可有消息?”林縛問道,也不知道楊樸有沒有跟他說顧盈袖不愿住進城的事情,這件事情顧悟塵不提,他也不能問。
林縛知道顧悟塵是去東陽府坐鎮(zhèn)親自指揮平叛諸事,林庭立若能代替沈戎掌握東陽局勢對形勢更有利。畢竟沈戎為推行自己的政治主張,跟地方上豪族矛盾很深,此時反而不如林庭立更迅速糾集鄉(xiāng)勇穩(wěn)定東陽府局面。
洪澤浦地接四府,分別是東陽府、濠州府、淮安府、維揚府,主要是在濠州府與淮安府境內(nèi)。
林縛在軍營坐了半夜,從楊樸、馬朝那里也知道周邊局勢發(fā)展與官府布置。
維揚府有董原坐鎮(zhèn),而且在事變后,董原也迅速率府軍與寧海鎮(zhèn)軍所部兩營鎮(zhèn)軍到維揚府西北部的金湖坐鎮(zhèn),鉗制住從洪澤浦進入樊良湖的水道;淮安府剛將緝盜營主力陳韓三部調(diào)入,就鎮(zhèn)守在洪澤浦東北,局勢能穩(wěn)住。唯有濠州府正當洪澤浦亂局,濠州府所轄泗州又最先陷落,江東提督府所轄的長準鎮(zhèn)主力在濠州府以北,此時平定洪澤浦亂事只能主要依靠長淮鎮(zhèn)兵力,江東提督左尚榮潛去濠州府坐鎮(zhèn)也是當然。
東陽府只有東北角的石梁縣嵌入到濠州府、淮安府、維揚府、江寧府四府之間,東陽府境內(nèi)大部的局勢不至于很快糜爛。按察使司對府軍是有節(jié)制之權(quán)的,東陽知府沈戎受傷不醒,顧悟塵代表三司去東陽府坐鎮(zhèn)節(jié)制軍事也是恰當。
“石梁縣陷落時,林庭立受了輕傷,不過沒有大礙,此時已經(jīng)回東陽了。”顧悟塵說道。
“對了,石梁縣因何陷落?”林縛問道,他知道林庭立去石梁縣能掌握一千二三百名兵力,特別是東陽府馬步兵,給沈戎調(diào)教兩年多,戰(zhàn)力相當不錯,不應(yīng)該一天都堅守不下來。
“三司收到三封信報,分別來自石梁知縣梁左任、東陽通判林庭立與東陽司寇參軍陳恩,三封信報對石梁縣失陷莫衷一是,”顧悟塵嘆息說道,“根據(jù)你所補述的情況,很可能是林庭立無法約束東陽府馬步兵,敵寇襲來,東陽司寇參軍陳恩保存實力率領(lǐng)東陽馬步兵自行撤回東陽。梁左任有守土之責,東陽府馬步軍與東陽府官員撤出后,梁左任與石梁縣屬員就再沒有消息傳來……信報我這邊有抄件,詳細情況你拿去看了就知道?!?
這三封信報都是密件,楊樸親自去將抄件取來,林縛讀后恨不得將抄件撕得粉碎。
說起來林庭立雖然位高權(quán)勢,關(guān)鍵時刻卻沒有掌握大局的能力。
林庭立先與梁左任等石梁縣官員就要不要救援上林里而起了爭執(zhí),一直拖到昨日午時林庭立才率領(lǐng)東陽府馬步兵離開縣城趕往上林里,那里林縛已經(jīng)等不及先行撤出上林里了。
若是林庭立能在午前趕到上林里,林縛自然會與他兵合一力將劉安兒所部驅(qū)逐出上林里。那時水寨勢力看上去人多勢眾,但是精銳卻很有限,林庭立能將東陽馬步兵帶來,林縛與其兵合一處就有一千三四百精銳可用,將劉安兒所部驅(qū)逐出上林里還是有把握的。
但是林縛承擔巨大的壓力,在上林渡河汊子口跟劉安兒所部對峙也只堅持到午時就撤出,如此想來也真叫人惋惜。
林縛午時撤出后,東陽府步馬兵趕到上林里,與劉妙貞部試探性的接觸了兩次,傷亡極微,但是到午后,千余馬步兵突然就給東陽司寇參軍掌握折返東陽府而去。林庭立獨木難支,給脅裹而走。
其時,石梁縣只剩三百余守軍,劉安兒、劉妙貞率部趁勢奔襲,沒堅持多久就告失陷。
林縛將三封抄件細讀了一遍,覺得甚是疑惑,東陽司寇參軍陳恩當真是膽大妄為,林庭立要有魄力,甚至可以將他抓起來就地正法,他皺眉問道:“信報里都說東陽知府沈戎中箭后一直昏迷不醒,但是他的傷勢到石梁縣后是否有轉(zhuǎn)機,我們畢竟不清楚?!?
“這事不要亂猜測。”顧悟塵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