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面,喬星月坐在床沿邊上,正和兩個娃講著睡前故事。
不過,她講的睡前故事,可不是這個年代的《狼來了》和《熊家婆》這樣耳熟能詳?shù)墓适?,而是國外的一個叫《女水手的故事》。
“生活在上流社會的少女陶雪落,今年13歲了。她獨自登上駛往國的海鷹號輪船……”
“砰砰!”
門外的拍門聲,打斷了喬星月。
兩個娃聞聲望向屋子門口,“媽媽,是不是中銘叔叔敲門?要不要去看看?”
安安已經(jīng)從小枕頭上爬起來,正準(zhǔn)備去開門,小小的肩膀卻被喬星月溫柔地摁住,“不用,中銘叔叔應(yīng)該沒什么要緊事?!?
她朝門口望去,“有事嗎?”
她知道,門口的人肯定是謝中銘,她的屁股坐在床沿上一動不動,懶得起身。
這干脆利落的聲音帶著她的對謝中銘不滿。
明晃晃的,毫不掩飾。
反正,她就是不想搭理他,這男人讓她和安安寧寧吃了那么多的苦,受了那么多的罪,她才不要搭理他。
門外的謝中銘,端著搪瓷盆的手緊緊攥了攥,他聽出了喬星月話語里對他的不滿和憤怒。這都是他活該的,誰叫他這五年多來對她不聞不問,就算往茶店村寄了錢,可喬同志一分也沒收到,又有什么用呢?
喬同志不理他,也是應(yīng)該的。
他站在門口,應(yīng)了一聲,“喬同志,你和安安寧寧的衣服已經(jīng)洗好,曬到院子里的竹竿上了。這是你的搪瓷盆?!?
喬星月有個習(xí)慣,她每次洗完澡洗完衣服,都喜歡把自己的搪瓷盆拿回屋子里。
因為搪瓷盆都長一個樣,分不清誰是誰的,她比較講究,不喜歡混合著用,這也是謝中銘之前觀察到的一些細(xì)節(jié),所以就把她的搪瓷盆拿上了樓,準(zhǔn)備給她送進(jìn)去。
門里面,傳來喬星月干脆利落的聲音,“放門口吧?!?
安安昂著腦袋,問,“媽媽,中銘叔叔為啥要幫我們洗衣服呀?”
“是啊,媽媽。你不是說自己的事要自己做嗎,為啥讓中銘叔叔給我們洗衣服?”安安也有些疑惑。
這個問題……喬星月不知道咋跟兩個娃解釋,只淡淡道,“他該的。”
做丈夫當(dāng)?shù)?,從來沒有盡過義務(wù),洗一次衣服又咋了?
“我們接著講故事。陶雪落登上海鷹號輪船后,經(jīng)歷了一場驚心動魄的橫跨大西洋之旅。登船的第一天,一個瘦瘦的水手見四下無人,在她面前小聲提醒:‘你最好離船長遠(yuǎn)一點…’”
這個故事,大概講了半個小時。
見安安和寧寧都打哈欠,兩姐妹長長的睫毛越來越沉,最后一起緩緩地閉上了眼睛,她這才停下來。
“晚安!”她低頭吻了吻兩個娃的額頭,其實這些年,她一個人帶著兩個娃,把兩個娃教育得很優(yōu)秀。安安隨了她,果敢,機(jī)智,不怕事。寧寧也有自己的主見,特別機(jī)靈。
不過這幾年,兩個娃跟著她,確實吃了不少苦。
這會兒,她才走到門口,準(zhǔn)備開門把自己的搪瓷盆拿進(jìn)來。
打開門時,一個端正的身姿站在那里,一動不動——是謝中銘。
她說把盆放門口,他就放在門口,一直等著她出來拿,其實也沒啥話要跟她說,就是想看她一眼。門關(guān)著的時候,他盼著她開門。這會兒開了門,又有些緊張,看似站著端正的軍姿,實際上心里打著鼓,這是謝中銘見任何女同志,從未有過的感覺。
喬星月看著他,“你站這干啥,喂蚊子嗎?”
“沒啥?!敝x中銘之前見到她,耳朵就會紅。
這會兒知道她就是胖丫時,耳朵更紅了。
沒想到第一次喜歡的女同志,正是自己多年前娶的媳婦,這恐怕就是緣分吧。
說啥,他也不會答應(yīng)離婚的。
“喬同志,你不想讓我爸媽知道,我就暫時沒跟他們說。這一點,你放心!”
喬星月彎腰把三個搪瓷盆端起來,說了聲知道了,準(zhǔn)備轉(zhuǎn)身進(jìn)去。
突然聽聞“咕嚕咕嚕”好幾聲響,是謝中銘的肚子里發(fā)出來的,她又回過頭來,看著謝中銘,“你到現(xiàn)在還沒把鍋里的面條給吃了?”
從江北楊把他喊出去,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三四個小時了吧?
那熱在蜂窩煤爐上的酸菜肉絲面,怕是已經(jīng)坨得不成樣子了吧。
這男人咋還不去吃飯。
估計蘭姨和謝叔也不知道他還沒吃飯,那面條蓋在蒸鍋里,蘭姨要是燒水洗澡的話,肯定會把蒸鍋給端開,估計都涼了。
于是,喬星月道,“我下樓給你把面條熱一熱,趕緊下樓吃?!?
謝中銘卻以為,喬星月這是在關(guān)心他還沒吃晚飯。實際上,喬星月只是以保姆的身份去做這件事情。畢竟她現(xiàn)在還在謝家當(dāng)保姆。
到了樓下,喬星月進(jìn)了灶房,那原本蒸著面條的蒸鍋果然被端到了地上,蜂窩煤爐上熱著一鍋水,那是準(zhǔn)備洗澡用的。
估計蒸鍋里的面條,早就涼了。
喬星月把面條拿出來,不僅涼了,還坨成一團(tuán)了,見謝中銘也跟來了灶房,她看了他一眼,“我給你熱一熱?!?
“我來吧,你累了一天了,快去休息?!敝x中銘奪過她手中的面條,用那蜂窩煤爐把面條重新炒了一遍。這一炒,坨掉的面條斷成了一截一截的。
不過謝中銘盛到碗里的時候,一點也不嫌棄,大口大口地扒進(jìn)嘴里,“好吃!”
這是他媳婦做的面條,能不好吃嗎?
他吃得心滿意足。
“那行吧,你吃吧。記得我在玉米地跟你說過的話。等批下來了,我們?nèi)マk手續(xù)?!?
謝中銘扒著坨掉的面條的動作,停下來,眉心緊擰著抬頭,“可能沒那么快。陳師長最近不在部隊,要等他批了,上級還要批?!?
他們說的是離婚報告。
喬星月咋覺得,他像是在說謊,“陳師長真不在部隊?”
“確實不在部隊,他去外地開會了?!敝x中銘頭一次撒謊,這心里七上八下的。從小謝江和黃桂蘭就教他,做人要誠實,不能撒謊,尤其是不能對身邊最親近的人撒謊。這說了謊話,他不敢看喬星月。
喬星月在穿越之前,可是修過心理學(xué)的。
這男人一看就在撒謊,還想忽悠她,是想拖著不離婚吧。
“這件事情,你不同意也得同意。沒得商量。”喬星月說完,臉上沒有一絲笑容,隨即干脆利落轉(zhuǎn)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