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伙子……你……你-->>跟我來!”
老人聲音帶著些激動,不由分說地拉著周玉徵,就往旁邊一條狹窄的巷子里走。
周玉徵此刻腦中依舊混亂,他沒有掙脫,只是茫然地跟著老人走進了那條昏暗的巷子深處。
巷子盡頭,是一個用舊木板和石棉瓦搭成的簡陋棚戶,與其說是家,不如說更像是一個小型的廢品回收站。
院子角落里堆滿了分類捆扎好的紙殼、塑料瓶和廢舊金屬,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淡淡的舊物氣息。
老人拉著周玉徵,徑直走進了低矮的屋內。
屋內空間狹小,光線昏暗,陳設簡單,甚至可以說是寒酸。
一張舊木板床,一個掉了漆的矮柜,一張小方桌,兩把凳子,便是全部家當。
但盡管貧窮,屋內卻收拾得干干凈凈。
老人松開了周玉徵的手,走到墻邊,拉了一下垂落的燈繩。
“啪嗒?!?
一盞白熾燈泡在頭頂亮起,勉強驅散了屋內的陰暗。
“小伙子,你看……”
老人抬起干瘦的手指,指向面對門口的那面墻壁,聲音感慨。
周玉徵下意識地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抬頭望去。
只一眼,他整個人就瞬間僵立在原地,瞳孔驟縮。
只見那面斑駁的墻壁上,密密麻麻、整整齊齊地貼滿了照片。
而照片上的人……是他,是溫迎,還有他們的小寶。
背景是熟悉的紅星照相館布景,那張一家三口的合影,他穿著軍裝,懷里抱著舔著糖葫蘆的胖娃娃,旁邊緊挨著的是穿著白襯衫、笑容明媚燦爛的溫迎。
還有他和溫迎的二人合照,她笑容燦爛,他雖略顯僵硬卻也難掩柔和;甚至還有幾張溫迎單獨拍的,她比著奇怪又可愛的手勢,笑容鮮活而耀眼……
這些,正是他們領證那天,在紅星照相館拍的照片。
怎么會……怎么會在這里?
老人看著周玉徵震驚的樣子,緩緩開口:
“我老頭子無兒無女,孤家寡人一個,撿點廢品糊口。前段時間,在那邊街口的垃圾堆里,看見了這個裝照片的紙袋子,好好的照片,扔了多可惜啊……”
他頓了頓,目光慈愛地掃過墻上的照片,尤其在笑得開心的小寶臉上停留了片刻。
“而且,這照片里的小崽崽,長得多俊啊,瞧著就讓人心里歡喜。還有你,和你的妻子……看著多般配,多好啊。所以我老頭子就自作主張,撿回來掛在這墻上了,每天看看,心里也亮堂些。希望……希望你不要介意。”
周玉徵眼睛酸澀,緊緊盯著這照片,看著照片里那個女人。
老人見他久久不語,只死死盯著照片,嘆了口氣,繼續(xù)道:
“雖然不知道你們當初是鬧了什么矛盾,為什么要扔掉這么好的照片……但是小伙子,我老頭子活了這么大歲數(shù),托大說一句,兩口子之間,有什么坎兒是過不去的呢?天大的事情,說開了就好。還是……還是不要讓孩子受傷了?!?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小寶的照片上,充滿了純粹的喜愛和憐惜。
“你看這大胖小子,多可愛,多招人疼啊。孩子還這么小,他懂什么呢?他只需要爸爸媽媽都在身邊,一個完整的家……”
“孩子”……“家”……
這兩個詞狠狠敲擊在周玉徵的心上。
他猛地閉上眼,深吸了一口氣,再睜開時,眼底翻涌著偏執(zhí)的亮光。
他轉向老人,聲音干澀:
“老人家……這些照片,可以……還給我嗎?我可以花錢買,當初這些照片……是無意中丟失的,我們……很需要它?!?
周玉徵拿著那疊沉甸甸的照片,重新回到陽光下,卻感覺整個世界都不同了。
他迫不及待地發(fā)動汽車,朝著軍區(qū)大院的方向風馳電掣而去。
腦中那些關于欺騙、算計、不堪過往的念頭,此刻都被一股更洶涌的情感浪潮強行壓下。
他什么也不在乎了。
騙他又如何?
算計他又怎樣?
只要她現(xiàn)在還留在他身邊,只要她還愿意對他笑,只要她還承認他們是夫妻……
他甚至卑劣地想著,哪怕她只是偽裝,只是繼續(xù)演下去,他也認了。
他無法承受失去她的代價。
那種心臟被生生剜去的空洞與劇痛,在剛才那短短幾個小時的分離里,他已經(jīng)嘗夠了滋味。
對!他們還有小寶。
那是他們之間最牢固的、無法斬斷的紐帶。
只要有小寶在,她就永遠是周今越的母親,就永遠和他周玉徵綁在一起。
她一輩子都別想離開他,他絕不會放手。
偏執(zhí)和強烈占有欲的瘋狂念頭,緊緊纏繞住他的心臟,支撐著他崩潰的神經(jīng),他將這扭曲的執(zhí)念當成了唯一的救贖。
車子一個急剎,停在了周家小院的門口。
這一次,他沒有絲毫猶豫推開車門,朝著大門走去。
他甚至想好了,只要她還在,只要她肯留下,他可以當作什么都沒有發(fā)生過,可以繼續(xù)活在她編織的謊里……
然而,他剛踏進客廳,還沒來得及尋找那個熟悉的身影,就被眼前的景象驚得腳步一頓。
客廳里一片狼藉,小寶坐在沙發(fā)邊的地毯上,哭得小臉通紅,上氣不接下氣,劉媽和周母正手忙腳亂地哄著,卻收效甚微。
周母聽到腳步聲,抬起頭,看到突然出現(xiàn)在門口的兒子,先是一愣,眼圈瞬間就紅了:
“玉徵!你……你怎么回來了?迎迎她……她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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