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呼聲漸漸平息,但每個人臉上的興奮勁兒還沒過去。
于正來還摟著石末的肩膀,手掌拍得他后背“邦邦”作響。
“好小子,你可真是我的福將!”
“于場長,輕點輕點,再拍就拍散架了?!?
石末齜牙咧嘴地求饒。
曲書記在一旁笑著,看著眼前這片綠色的奇跡,眼神里充滿了希望。
這片綠色,不僅僅是九百九十棵樹苗。
這是塞罕壩的未來啊。
只有一個人,與這片歡騰格格不入。
馮程。
他站在人群的外圍,目光呆滯地看著石末那片生機盎然的樹林,又回頭望了望自己那片光禿禿的“墳場”。
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
一股巨大的挫敗感,讓他幾乎想找個地縫鉆進去。
這已經(jīng)不是技術(shù)層面的碾壓了。
這是降維打擊。
石末從于正來的“熊抱”里掙脫出來,一眼就看到了正在角落里畫圈圈的馮程。
他整了整被揉皺的衣領(lǐng),臉上那得意的笑容收斂了一些,換上了一副嚴肅的表情。
他穿過人群,走到還在狂喜中的于正來和曲書記面前。
“于場長,曲書記?!?
“大家先別高興得太早?!?
于正來一愣。
“小子,這還叫別高興得太早?百分之九十九的成活率!你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嗎?這意味著咱們?nèi)眽斡芯攘?!我馬上就去打報告,全局推廣你的方法!”
于正來激動得揮舞著手臂,唾沫星子都快噴到石末臉上了。
“領(lǐng)導(dǎo),冷靜,冷靜?!?
石末伸出手,做了個下壓的動作。
“科學(xué),咱們要講科學(xué)?!?
他一本正經(jīng)地說道。
“這次試驗的樣本量只有一千棵,規(guī)模太小,存在偶然性?!?
“萬一我就是單純的運氣好,是那個被選中的孩子呢?這要是貿(mào)然全局推廣,萬一失敗了,那損失可就大了?!?
石末的話,像一盆涼水,澆在了眾人火熱的心頭。
陳工第一個反應(yīng)過來,他贊許地點點頭。
“石末同志說得對,科學(xué)實驗必須具備可重復(fù)性。一次的成功,確實不能完全說明問題。我們必須進行更大規(guī)模的復(fù)現(xiàn)實驗,來驗證這套方案的穩(wěn)定性和普適性?!?
曲書記也冷靜了下來,他看著石末,眼神里多了幾分欣賞。
這年輕人,不驕不躁,是個能干大事的料。
“那你的意思是?”
曲書記問道。
石末深吸一口氣,目光掃過眾人,最后落在了不遠處的馮程身上。
“我的建議是,立刻進行第二次種植實驗?!?
“規(guī)模,要比這次大十倍。”
“并且,我需要一個助手。”
說完,他轉(zhuǎn)身,朝著馮程走了過去。
所有人的目光都跟隨著他,聚焦在了那個失魂落魄的專家身上。
馮程正沉浸在自我懷疑的世界里,冷不丁地發(fā)現(xiàn)所有人都看著自己,頓時有些手足無措。
石末走到他面前,站定。
他沒有嘲諷,也沒有安慰,只是伸出了手。
“馮工?!?
馮程抬起頭,茫然地看著他。
“別擱那兒e了,傷春悲秋不適合咱們林業(yè)人。”
“我這兒,有個價值幾個億的大項目,我一個人忙不過來,想邀請你入伙,有沒有興趣?”
馮程徹底懵了。
他以為石末是來羞辱他的,是來看他笑話的。
可他聽到了什么?
邀請?
入伙?
馮程的嘴唇動了動,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石末繼續(xù)說道。
“我這套種樹的方法,說白了,是野路子,是我自己瞎琢磨出來的經(jīng)驗。”
“經(jīng)驗這個東西,不穩(wěn)定,也沒法大規(guī)模復(fù)制?!?
“我想把它變成一套標準化的流程,一套寫在紙上,誰看誰懂,誰學(xué)誰會的sop(標準作業(yè)程序)。”
“這活兒,我干不了?!?
石末拍了拍馮程的肩膀。
“但你能干。你是專家,是文化人。我需要你,把我的技術(shù),變成科學(xué)?!?
“以后,塞罕壩成千上萬的職工,都需要這套標準來指導(dǎo)工作。我需要你,把這套技術(shù),傳承下去?!?
石末的每一句話,都重重地敲在馮程的心上。
他看著石末真誠的眼睛,那里面沒有一絲一毫的施舍,只有對一個專業(yè)人士的尊重。
馮程的眼眶,一下子就紅了。
他猛地站直了身體,看著石末,深吸一口氣。
“我……”
他想說點什么,卻發(fā)現(xiàn)喉嚨哽咽。
這個青年,不僅在技術(shù)上徹底征服了他,更在格局和胸襟上,給他上了一課。
“我跟你干!”
馮程的-->>聲音沙啞,但異常堅定。
一個林業(yè)專家的驕傲,在這一刻被徹底放下,取而代之的,是對于真正技術(shù)的渴望。
石末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