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的余暉給四塊平整的苗床鍍上了一層金邊。
石末叉著腰,看著眼前的杰作,咧著嘴笑得像個二百斤的孩子。
“齊活兒!陳工,您瞧瞧,這苗床,多標準!跟教科書里畫的一模一樣!”
陳工也滿意地點點頭,剛想開口夸兩句,喉嚨里卻猛地涌上一股腥甜的癢意。
“咳……咳咳……咳咳咳!”
他猛地彎下腰,劇烈地咳嗽起來,整張臉憋得通紅,仿佛要把五臟六腑都咳出來。
那咳嗽聲又急又重,完全不是被風嗆到的樣子。
石末一個箭步?jīng)_過去扶住他。
“陳工!您怎么了?”
他伸手在陳工的后背上用力拍撫著,試圖幫他順氣。
陳工咳得喘不上氣,擺著手,好半天才緩過來一點。
他掏出手帕捂住嘴,又是一陣撕心裂肺的猛咳,等他再攤開手帕時,上面赫然有一點暗紅的血絲。
陳工下意識地想把手帕攥起來,卻被石末眼疾手快地一把抓住手腕。
“別動!”
石末拿過手帕,湊近了仔細看了看,又把手指搭在陳工的脈搏上,閉上了眼睛。
周圍的趙天山幾個人也都圍了過來,神情緊張。
“石哥,陳工這是……”
石末沒說話,眉頭擰成了一個疙瘩。
片刻后,他松開手,表情嚴肅得嚇人。
“陳工,您必須馬上下壩。”
陳工喘著粗氣,臉色還有些蒼白。
“胡說八道什么!我好著呢!就是……就是這風太沖,嗆著了?!?
“嗆著了能咳出血絲?”
石末的音量陡然拔高,眼神銳利。
“您別糊弄我,也別糊弄您自己!我剛才聽了您的呼吸,肺里有很明顯的雜音,而且是不正常的那種!”
“您這情況,絕對不是小事,必須馬上去醫(yī)院做個詳細檢查!”
陳工的倔脾氣上來了。
他一把推開石末,挺直了腰桿。
“我自己的身體自己清楚!用不著你小子大驚小怪!”
“我這把老骨頭還能撐得??!苗還沒出來,我哪兒也不去!”
“我必須親眼看著它們從土里鉆出來!”
老人的眼神固執(zhí)得像塊石頭。
石末看著他,心里又急又氣。
“您糊涂啊!”
“苗重要還是您的命重要?您要是倒下了,這攤子事誰給我掌舵?我一個人唱獨角戲???”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您先下壩把身體養(yǎng)好了,這比什么都強!”
“不行!”
陳工的態(tài)度斬釘截鐵。
“我走了,你這小子還不把天給捅個窟窿?這苗圃要是出了岔子,我找誰哭去?”
兩人就這么在苗床邊上僵持住了。
一個急得跳腳,一個犟得像頭牛。
馮程和趙天山幾個人面面相覷,誰也不敢上去勸。
這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啊。
石末在地上一連轉(zhuǎn)了好幾個圈,最后猛地一拍大腿。
“行!您不想下壩也行!”
他指著陳工,提出一個折中的方案。
“咱們打個賭,不,立個君子協(xié)定!”
“您先下壩休養(yǎng),就當是給自己放個長假。我呢,在這兒給您看好家?!?
“等壩上降下第一場雪的時候,您再上來。”
陳工皺眉:“下雪的時候上來干嘛?看雪景?”
“當然不是!”
石末的眼睛里又冒出了那種熟悉的神采。
“咱們得干一件大事!給種子‘雪藏’!”
“雪藏?”
陳工和馮程都愣住了。
“對!把處理好的種子埋在雪層和凍土之間,讓它們在最嚴酷的低溫環(huán)境下完成休眠和春化。這樣來年開春再播種,出芽率和抗寒性都會強到爆!”
這又是石末從哪本古籍上看來的“騷操作”。
陳工被這個新奇的說法吸引了,臉上的固執(zhí)松動了些。
“這法子……靠譜嗎?”
“不試試怎么知道?”
石末趁熱打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