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fēng),在陳海的耳邊呼嘯。
羅虎死死盯著陳海決絕的背影,又猛地回頭,望向身后那片越來越近的死亡浪潮。
他狠狠一咬牙,將手中陪伴多年的腰刀“嗆”地一聲,狠狠插進(jìn)面前的泥土里!
這個動作,仿佛一個儀式。
他對著剩下那十幾個魂不守舍的弟兄,發(fā)出一聲壓抑許久的爆吼:
“都他娘的愣著干什么!”
“老子在邊軍時,就沒見過這么帶種的頭領(lǐng)!”
“我羅虎,信哨總的!”
“想死的,就滾回去給不沾泥那個廢物墊背!想活的,就跟上!”
說完,他一把拔起腰刀,像一頭被激怒的猛虎,大步流星地追向了陳海。
剩下的十余人,看著哨總和隊頭相繼沖向深山,又看了看那已經(jīng)能看清馬背上官軍猙獰面孔的追兵。
那個叫疤臉的漢子,親眼看到一個跑得慢的同鄉(xiāng),被一騎輕松追上。
雪亮的馬刀劃過一道弧線。
一顆熟悉的人頭,“嗖”地一下,高高飛上了天。
鮮血噴起三尺高。
死亡的恐懼,和陳海那句“一線生機”的渴望,如同兩只無形的大手,狠狠撕扯著他們最后的理智。
最終,求生的本能壓倒了一切。
“媽的!賭了!”
疤臉漢子雙目赤紅,脖子上青筋暴起,發(fā)出野獸般的嘶吼。
“死在山里,也好過變成官軍的功勞!”
“走!進(jìn)山!”
“走!”
最后的十幾道身影,終于下定了決心。
他們脫離了那片潰敗的洪流,像一群被逼入絕境的孤狼,一頭扎進(jìn)了那片無邊無際的秦嶺之中。
茂密的林木與彌漫的山霧,瞬間吞噬了他們的身影。
而就在他們消失后不到十個呼吸。
關(guān)寧鐵騎的黑色洪流,便如碾碎螻蟻般,碾過了他們剛剛站立的地方,帶起一片浸滿鮮血的塵土。
……
身后的喊殺聲、慘叫聲、馬蹄的轟鳴聲,被層層疊疊的樹木迅速隔絕。
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靜音鍵。
林子里陰冷潮濕,腐爛的落葉散發(fā)著一股沉悶的土腥味,鉆進(jìn)鼻腔,讓人作嘔。
光線昏暗,參天古木的枝葉遮蔽了天空,只有幾縷斑駁的陽光,像碎金一樣灑在布滿苔蘚的地面上。
“呼……呼……呼……”
所有人都停了下來,扶著粗糙的樹干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每個人的胸膛都劇烈起伏,如同一個即將散架的破舊風(fēng)箱,喉嚨里火辣辣地疼。
“撲通!”
一聲悶響,隊伍末尾一個看起來只有十六七歲的少年,身體一軟,直挺挺地栽倒在地。
他腿上綁著一塊早已看不出原色的破布,浸透的血跡已經(jīng)干涸,變成了暗黑色。
“鐵柱!”
羅虎驚呼一聲,連忙返身將他扶起。
少年嘴唇干裂起皮,臉色蠟黃如土,進(jìn)氣多出氣少,已經(jīng)陷入了半昏迷。
他口中無意識地呢喃著:“餓……走不動了……虎哥,別管我了……”
隊伍里剛剛松弛下來的氣氛,瞬間凝固。
劫后余生的慶幸感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加殘酷和現(xiàn)實的恐懼。
一個名叫趙老四的刀疤臉老兵痞,往地上啐了口帶血的唾沫,聲音沙啞而冷酷,像兩塊石頭在摩擦。
“哨總,他不行了。”
“帶著他這個累贅,咱們都得死!”
“官軍的狗鼻子靈著呢,多耽擱一刻,就多一分危險!”
這話一出,好幾個人都下意識地點了點頭,眼神變得麻木。
他們是流寇,不是什么義軍。
為了活命,拋棄同伴,是刻在骨子里的生存法則。
羅虎抱著鐵柱,抬頭看向陳海,眼神里滿是痛苦的掙扎。
他知道趙老四說的是實話。
可他看著懷里這個叫了自己幾個月“虎哥”的半大孩子,心里又像被一塊巨石堵住,難受得緊。
所有人的目光,都像刀子一樣,齊刷刷地落在了陳海身上。
等待著他的最終裁決。
陳海的目光掃過每一個人。
趙老四的冷酷,羅虎的掙扎,其他人的麻木與恐懼……他看得清清楚楚。
他知道,這是一個岔路口。
是選擇做回一個合格的、冷血的流寇頭目,還是選擇走一條完全不同的路。
拋下鐵柱,他們能走得更快。
但人心,也就散了。
今天他們能眼睜睜看著鐵柱被拋棄,明天就能麻木地看著彼此倒下。
這樣一群由恐懼和自私捏合起來的烏合之眾,永遠(yuǎn)不可能成事。-->>
而他陳海穿越而來,不是為了在這亂世里茍活!
他是要,建立屬于自己的秩序!
“今天扔下鐵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