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敵襲——!”
這兩個字,像一柄無形的重錘,狠狠砸在每個人的天靈蓋上!
營地里死一般的寂靜,被瞬間撕裂!
剛剛褪去的血色,再一次從所有人的臉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灰。
還能動的漢子們,如同被踩了尾巴的貓,瘋了似的抄起手邊的任何武器,本能地沖向寨門。
婦孺?zhèn)兊募饨新?,混雜著孩童的啼哭,讓整個營地徹底陷入末日般的混亂。
“都他娘的別慌!”
陳海如同一頭獵豹從高地俯沖而下,嘶啞的咆哮將所有聲音蓋過。
“羅虎!趙老四!帶上所有能打的,守住寨門!”
“鐵柱!把剩下的轟天雷全給老子搬過去!”
“其他人,進屋!躲起來!快!”
陳海的聲音仿佛帶著魔力,強行給這盤散沙注入了主心骨。
羅虎和趙老四帶著二十多個傷痕累累的漢子,用身體在破爛的寨門前,筑起了一道搖搖欲墜的防線。
他們的臉上,再無之前的悍勇,只剩下被逼入絕境的瘋狂與悲壯。
此戰(zhàn),即是終戰(zhàn)。
陳海緊握佩刀,手心全是黏膩的冷汗,他站在防線的最中央,如同一尊雕塑。
他死死盯著山口的方向,心臟擂鼓般狂跳。
西邊來的,黑壓壓一片。
是那伙流寇?還是已經和黑風寨合流了?
幾百人?甚至……上千人?
怎么打?
拿什么打?
難道自己穿越而來,嘔心瀝血走到今天,看到的一絲曙光,就要在此刻被徹底掐滅?
他不甘心!
就在陳海準備發(fā)出最后一道同歸于盡的命令時,派出去的哨探連滾帶爬地追了上來,聲音都變了調。
“哨……哨總!等等!”
“他們……他們好像不是來打我們的!”
“什么?!”
陳海猛地回頭,眼神銳利如刀!
“他們沒拿家伙!”
哨探大口喘著粗氣,幾乎要癱倒在地。
“全是……全是拖家?guī)Э诘睦习傩?!一個個……餓得皮包骨頭,路都走不動了!”
不是流寇?
是流民?
一瞬間,陳海愣住了。
羅虎和趙老四也愣住了。
所有準備赴死的漢子們,全都愣住了。
這算什么?
陳海的腦子飛速轉動,瞬間串聯(lián)起了那山賊俘虜?shù)墓┰~。
黑風寨想招安一伙流寇,但沒談妥……
難道,這就是那伙人?
他們不是流寇,而是被真正的流寇當成累贅拋棄的……家眷和老弱病殘?
“走!去看看!”
陳海當機立斷,帶著羅虎和趙老四,壓低身形,小心翼翼地摸向山口。
當山口外的情景映入眼簾時,饒是陳海見慣了生死,心臟也猛地一抽。
正如哨探所。
黑壓壓的一大片人,密密麻麻,至少有三四百之眾。
但他們不是軍隊,甚至連暴民都算不上。
他們衣衫襤褸,面黃肌瘦,眼神空洞麻木,仿佛一群被抽走了靈魂的行尸走肉。
隊伍里,觸目所及,盡是老人、婦女和孩子。
男子就算有,亦是骨瘦如柴。
一陣山風吹過,那股混雜著汗臭、污垢、疾病和死亡的酸腐氣味,幾乎令人作嘔。
這不是一支軍隊。
這是一支正在走向墳墓的難民隊伍。
而在隊伍的最前方,站著一個身影。
他穿著一身洗得發(fā)白的破道袍,面容清瘦,在這群難民中,卻如鶴立雞群。
他的眼神,是這片死寂中唯一的光,明亮得驚人。
看到陳海等人出現(xiàn),那像是道士的人明顯松了口氣,主動上前幾步,對著陳海深深一揖。
“在下宋康年,見過這位……首領。”
聲音沙啞,吐字卻清晰,帶著一股雖身處泥潭,卻不染塵埃的風骨。
宋康年?
陳海眉頭微皺,這個名字他總感覺在哪聽過。
不由得仔細打量起眼前這人來,身上的那件破道袍不由得讓他心中一驚,旋即試探道:
“家在何處呀?”
“回這位首領,在下是河南永城人,不知首領為何如此問?”
河南永城?
這更是讓陳海心中一喜,不過他并沒有回話,而是接著問道:
“那你可聽過宋獻策這人……”
哪料就在陳海脫口而出這個人名的時候,那宋康年竟渾身一抖,不自覺的后退一步道:
“不敢瞞首領,在下便是宋獻策,康年則是本名!”
轟!
盡管陳海已經早有準備,但真當宋獻策親口承認時,還是感受到了巨大的沖擊!
宋獻策!
又名宋康年,河南永城人。
曾為卜者,后為李自成謀士、軍師,外號“宋矮子”或“宋孩兒”。